前 言
大脑天生不会读
我以研究文字为生:寻找它们隐藏在脑海深处的秘密,探索它们的意义与形式等各个层面,然后把这些奥秘教导给年轻人。在本书中,我邀请读者一起思考文字中*深奥的创造性。我们正加速进入数字时代,在这样一个历史转型期,任何关于智力发展的事都值得我们去仔细思量。
的确如此,过去从未有哪个时代的研究者能像现在这般深谙阅读过程的复杂之美。通过科学研究,我们越来越了解阅读的益处,然而这些益处似乎又有被新型传播方式取代的危险。审视现况并反思我们需要保留哪些阅读习惯,这是本书从始至终的讨论主题。
很久以前,埃德蒙?休伊(EdmundHuey)爵士写过一段让人印象深刻的话,他认为真正了解阅读时大脑的运作过程,会是“心理学家*大的成就,因为这意味着描述人类心灵诸多错综复杂的运作,解开彼此纠结的现象,揭露出整个文明在历史中学会的*了不起的技能”。
在当代进化史与认知神经科学等诸多学科的帮助之下,我们累积的关于“阅读脑”(thereadingbrain)的知识想必会令休伊震惊。我们知道每一种新型的书写系统都从人类千年的历史中发展而来,需要人类大脑的不同适应方式;我们研究阅读发展的诸多层面,从婴儿时期逐渐深入到专家级阅读;我们发现难以学会阅读的大脑,混杂着阅读障碍的挑战与其他方面的天赋,这转变了我们对阅读的理解。综合起来,这些领域的知识令大脑近乎神奇的能力显现出来,它可重组自身结构来学习阅读,并且在这一过程中形成新的想法。
本书中,我希望引导读者重新思考长久以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比如儿童如何自然地学会阅读。在我们大脑学习能力的进演化中,阅读的行为并不是自然发生的,而且在许多人身上,尤其是儿童,可能会产生奇迹,也可能会发生悲剧。 没有人生来就会阅读,人类发明阅读这项活动也只是几千年前的事情。正是由于阅读,大脑得以重新组织,反过来又拓展了我们的思考能力,这种能力改变了我们智力进化的过程。阅读是历史上***的发明之一,其结果之一便是让我们有了记录历史的能力。我们祖先的这一发明得以实现,是因为人类大脑拥有在已知的结构上建立新联结的超凡能力,经验对大脑的塑造使得这一过程成为可能。大脑机能的核心是其可塑性,我们因此知道自己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我”的,未来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本书在人类智力进化的背景下,讲述大脑如何进行阅读的故事。这个故事在我们的眼前和指尖下逐渐变化着。由于大脑中增加了新的联结,这种联结将会以崭新的方式推进我们的智力发展,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我们将会见证人类交流能力的转变。了解阅读对大脑的要求,以及阅读怎样促进我们的思考、感觉、推理及理解他人的能力,这在今天看来尤为重要,因为我们的大脑正从阅读的大脑向日益数字化的大脑转变。通过理解阅读的历史演变、儿童获得阅读能力的过程,以及阅读对大脑中生物学基础的重构,我们可以发现人类作为智慧物种所具有的神奇性和复杂性。这将会明确地告诉我们,人类的智力进化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以及在创造未来时我们将会面对怎样的选择。 当想到我的孩子已经沉浸在谷歌的世界里时,我开始为阅读的独特魅力担忧。当我们的阅读媒介变成电脑文本,瞬间就能接收到大量信息时,建构阅读核心的基本元素会不会发生改变,甚至崩解?换言之,许多数字化媒介能够快速地提供几乎全部的信息,那么此时,我们是否仍能具备充分的时间与动机,以更具有推理性、分析性或批判性的态度,来处理这些信息?
在这种背景下,阅读活动会不会产生戏剧性的差别?虽然基本的视觉、语言过程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在理解过程中需要更多的时间、检验、分析以及创造的部分,会不会因此受到忽视?打开超链接所得的额外知识,是否有助于儿童思维的发展?与儿童逐渐增长的执行多重任务的能力以及整合大量信息的能力相比,他们是否仍能保存人类的建构式阅读习惯?对于出现的多重模式的阅读文本,我们是否应该开始提供明确的指导方法,以确保孩子能以多元的途径处理信息? 阅读过程的下一步涉及日益增长的图案识别能力。当儿童能够认出书本中的插图,就意味着这些书很快会被翻破。这个现象的背后暗藏着一套婴儿在6 个月大就发育完备的视觉系统、一套离成熟还很遥远的注意力系统,以及每**都在跳跃性成长的概念系统。随着时间的发展,婴儿的注意力与日俱增,对熟悉图案的理解与对新事物的好奇心也不断提升。
儿童理解力与注意力的增长为阅读提供了*重要的前提条件——早期的语言发展,领悟到小马、小狗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名称。每个儿童的童年一定都经历过与海伦? 凯勒一样的认识水的过程,她通过触觉来感知水,**次明白了这种东西是有名字的,而这个名字是她通过符号语言与所有人交流的一个标签。正如编撰《梨俱吠陀》(Rig Veda)的古代作家所认识的那样:智者建立了语言的**原则——命名。
对于成人来说,抛弃习以为常的概念去理解“婴儿不知道这世上的每样东西都有一个名字”恐怕并不容易。渐渐地,儿童学会给他们世界里*突显的部分安上标签,通常是从照顾他们的人开始。不过通常要到18 个月大时,他们才能意识到每样东西都有一个名称。虽然很少有人注意这一点,但是这可是个体生命前两年中了不起的突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