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序】
总 序
余 丛/文
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还乡是喜悦的,是恳切的,但也仅仅是一种愿力。
我们捡拾的是内心。如何写?写什么?在此都顺应了内心,那也是精神还乡**的去处。
还乡是一个梦,是乡愁,是永无止境的抵达。我们寄望于怀旧、后退,甚至是保守的;我们寄生于乡土、故里,甚至是故步自封的。
不是我们流离失所,而是我们还乡之乡已经沦陷。灵魂向何处安顿,没有精神的还乡,就永远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德国哲学家阿多诺说:“对于一个不再有故乡的人来说,写作成为居住之地。”
还乡者在路上,在返程的途中;还乡者是过客、旅人,是不合流俗的边缘人和问津者。在漂泊不定的异乡,还乡是我们的忧伤艺术。对于过去难以释怀,对于现在彷徨四顾,对未来又充满希冀。但是故乡在远方,于我们而言,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还乡文丛”是立意,是重塑,而非局限;是敞开的,融合的,也是繁殖的。哪怕仅仅是文字上的还乡,虽然它无法抵达,但或许能安放我们的心灵。
一方故土,是源头,是离散的地方……却又在等候着还乡者的归来。
2013年10月22日
【自序】
自序:观光途中,想起返乡
育 邦
据说古琴曲《四大景》来源于晚清时的民歌,与大地及日常世俗生活有着隐秘的内在关联,描绘的是一年四季各有千秋的美好景致。现在只剩下所谓“杏花天”之景(即春景)了,但一��此曲,春风和畅、柳翠花明、万木竞秀的情境就生动再现,宛在眼前。听过管平湖先生弹奏的《四大景》,我不仅感觉到生气蓬勃的春景,其他三景在脑海中也隐约呈现出来。就像顾恺之《四时诗》中描绘的那种古典与优雅:“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 宋代无门禅师那句**的禅诗就会跳出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是啊,人若能精神自由、达观自在,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感受世界之美——澄澈清亮,生机盎然,像巴别尔所说的那样:世界是“五月的草地”,一切是那么美好,未来是光明的……
万物之美,静默如斯。我是从小地方来的,这似乎意味着狭隘、单薄,以及孤陋寡闻。因而,自从走出邮票一样大小的故土之后,我就急匆匆地想成为一名观光客,一方面是为了消除“小地方”的印记,另一方面是为了虚荣——谈吐的虚荣、知识储备上的虚荣和写作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所谓的“渊博”。于是我迈开双腿,把眼睛瞪得好大好大,时时刻刻打量着这个异彩纷呈的世界,几十年来如孩子一般,保持着异乎寻常的热情,好奇驱使我走过那些不堪而又略带忧郁的岁月。文学、历史、音乐、电影、书画、风物、地理……跟文化有关的一切都能持久地吸引我驻足。我们还面对清风明月、花鸟鱼虫,一次次日出日落、花开花落、春夏秋冬的更替……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存在也是我的“导师”。一棵棉花从下种、发芽、生长和开花、结果,甚至到采摘、焚烧秸秆,难道不是一本蕴含无穷生命的书吗?不也像一位伟大的哲人吗?它们同样深深地吸引了我那贪得无厌的感官。
在观光的道路上,我走了很久,至今仍未停下脚步。有时是一群人说说笑笑,把酒言欢,好不惬意……有时,为了等待昼夜交替的美妙时刻,我独自踯躅在荒郊野外……有时,在一段不长的旅程中,碰到了相契的知己,慨叹人生之大幸也……有时,会有疾风骤雨,会有沙漠戈壁,而我只是一个人在默默潜行,像塔可夫斯基电影《潜行者》中的那个非法进入“禁区”的潜行者。这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回到我那块只有邮票般大小的故土,不管是在想念中,还是在梦境里。我把自己定义为没心没肺的家伙,但他依然有着一颗脆弱的心。在那**的时刻,“日暮乡关何处是”之感就会油然而生,返乡的念头瞬间就会无法遏制……
今天,面临着这样面目繁复、异彩纷呈的世界,我们常常陷于流俗和麻木之中。此时,往往需要棒喝的大禅师来给我们醍醐灌顶,使我们清醒过来。外来的一切如污垢,那些无穷尽的知识和人类规则都是无形的枷锁、二手的注解,它们蒙蔽着内心,阅读、聆听、沉思,就是一点点地开始擦拭,就是不经意的精神还乡……偶尔,会擦出一点亮光,发现蒙蔽已久的自性。
还乡是一种需要,也是内心的必然归途。我想,精神返乡也是自我流放,它们是相互交汇的河流,日夜不停地在我们的体内流淌。在观光的途中,多多少少写了一些文字,像游记一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在这些文字中,那颗孤孑的灵魂似乎也偶得安顿,多少获取了一些返乡的温暖。
但愿这本小书结集,这次偶然而为的精神还乡之旅,假使诸君偶作停留,则大慰矣。
2013年8月31日 于如方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