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北京的时候,男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不算是工作的工作:给一个朋友的样片配音。那个朋友明确说只是试一下,这个节目能不能播、什么时候播都还是未知数,录得差不多就行了,就是找一下感觉,没必要死磕它。
可我有我的工作习惯。如果这个事情我没有认真去对待,于我来说,那简直是一种折磨,我内心这一关就过不去。而如果****去努力了,那整个过程就是一种**的精神愉悦。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它播不播、收视率好不好,只要到了我手里,我就要把它做好。哪怕是只有几句话的朗诵,也一定要准备好。总之一句话,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虽然,那时候我只有来时的火车票,还没有招牌。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是十点多到的北京,接到这个任务后,马上挑灯夜战,一直准备到凌晨三点多,把将近一个小时的台词生生背了下来。这心里才踏实一点。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八点去正式录制,效果非常好。
而接下来……现实往往和电影里的狗血情节不一样。女主角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并没有迎来接下来的柳暗花明。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片子没有播出。
北京还是北京,我还是我。
后来慢慢在北京有了配音机会的时候,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口气把所有台词都背下来。然后反复看磁带,反复琢磨。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师来说,只要看一遍磁带,直接进棚就能录。可我不行,为了不让前辈老师觉得因为我耽误时间,我只能把所有台词都背下来,把磁带看得滚瓜烂熟,真正做到了然于胸,信手拈来。
事实证明,我的这个笨方法还是很管用的,正式配的时候,很顺利,我都不用看台词本就知道下面要说什么。而且我把气口都背下来了,哪儿停顿,哪儿快速,哪儿沉默,哪儿嘶喊,全部记在心里。录了几次之后,很多老师就说,这个小姑娘配起音来还挺快的。
其实,不是我天生快,是我在练习了N多遍之后才快的。
刚开始配音的时候,我有一个大关怎么都迈不过去——不会笑。尤其是那种英雄式的笑,一点都不会,脸都笑抽筋了还是笑不成。
对于配音演员来说,哭很难,可笑比哭更难,气息不好把握。台词是说出来的,是可以准确表达的。而气息是无形的东西,用无形的东西去表达各种情绪的时候,非常困难。那段时间,我吃喝拉撒睡,无时无刻都在琢磨怎么去笑。每天早上醒来,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被子一撩,“哈哈哈哈”就开始大笑。
曲艺界和梨园行有句话:不疯魔,不成活。我估摸着我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突然有**,我会笑了,量的积累在那一瞬间,完成了质的飞跃。
别人的学习都是循序渐进的,比如说头**会笑一声,第六天会笑六声,第十天会笑十声。而我不一样,我是**天只会笑一声,到第九天还是只会笑一声,可到第十天,突然就会笑十声了。神功炼成!
我一直坚信“铁杵磨成针”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但很少有人能坚持磨下去。至于磨成的那一刻是怎么回事,其实,我现在也不明白。
02 假如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
人们都说,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可2003年的年底,这句尽人皆知的话对我来说就是个笑话。上帝给我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却又关上了另一扇门。可能觉得还不过瘾,连窗户也统统钉上,甚至连烟囱也糊死了。
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同学们纷纷开始着手找工作。大家都认为,所谓的工作这回事儿对我而言就不叫个事儿,因为我的大学生活,基本都是在半工半读的过程中进行的。
听大伙儿说得多了,我也就信以为真了。我放弃了天津交通台的实习生身份,也放弃了在
别人眼中的大好前途,拉了个箱子来到了北京,开始我的北漂生涯。
我应该算是*不像北漂的北漂了,因为我本来就很“北”,天津和北京,现在坐动车也就半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让在北京东三环堵惯了的人笑而不语。
2003年12月,北京一如既往地冷。各个大商场都换上了圣诞主题的装束:圣诞节大降价,圣诞节大放送,圣诞节大打折,圣诞节大优惠,变着花样地向消费者宣告着一个意思:我这儿便宜,快来买啊!商家热闹的叫卖总算是略微驱散了一点儿寒冷。
男朋友的工作依然没有稳定。虽然单位接纳了,但是迟迟没有安排具体职务,就那么一直悬着。我比他还要惨,连个悬的地方都没有。
四处投简历,八方碰壁。说真的,我都心疼那些A4纸了。
男朋友也为我发愁,到处奔波,又是托人,又是找机会。看着我一副债多不愁的表情,他也只能一声叹息。
好不容易,男朋友在他的单位给我**了一个工作,领导也很满意,我觉得凭我的资历和实力,问题应该不大。可就在眼看就要成功的节骨眼儿上,台里下了新文件:今年没有英语四级证的一律不要。
就是这么巧。我们毕业的时候考的是三级证,而他们单位的这项规定偏偏就在今年出台了,好像专门是冲着我来的。
天天没事干,于是就天天自个儿发呆,呆腻了,就和男朋友一起发呆。实在呆得太无聊了,两个人就出去溜达,满北京城溜达。
溜达累了,就跑去坐地铁。那会儿13号线(地上运行)刚刚开通没多久,人少。
不仅人少,沿途的建筑也少,好多是半成品状态。满眼望去,一半是荒芜,一半是凄凉。
从东直门出来基本就是半夜了,然后溜达着去三里屯。这个点儿的三里屯车马嘈杂,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不过这种热闹似乎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来打酱油的。
三里屯旁边有一个小巷子,相对安静些,有卖烤串的。要点儿啤酒,要点儿烤串,当然,少不了吃大排档的**霸王菜——“花毛一体”(花生和毛豆的拼盘)。两人喝着啤酒聊着天,抬头看天上依稀可辨的星星,说说上学时候的点点滴滴,东家长西家短,两只蛤蟆三只眼。两个播音主持专业的毕业生,**不**放一边不说,在这种状态下聊起天来,完全没有章法,思路信马由缰。月华如水,烟火人间,或许只有这样的烟火气才能告诉我,你已经是这个城市的一分子了。
大半夜吃烧烤的人挺多,三五成群,一拨走了,一拨来了,热闹而有序。
很多老外也去那儿吃烤串。那会儿的烤串好像也就1块钱吧,一般每个人都至少会要个十串八串的,或者更多。而很多老外到那儿会用勉强听得懂的中文说:“老板,来一串羊肉串。”老板一愣:“多少?”“一串!”老外伸出一个手指头。老板苦笑一下,
看在是外国友人的份儿上,一串也烤。不过,老外羊肉串要得少,可啤酒要得多。好几瓶啤酒往面前一摆,就那么一口肉,一口酒,津津有味,还吧唧嘴。他们不像是在“吃”羊肉串,更像是在“品”羊肉串。肉吃完了,就品竹签子,品一口签子,喝一口啤酒,不亦乐乎。敢情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串啊!
看着这些老外,我疑心他们是孔乙己的后人。
老板是夫妻俩,三十来岁的样子,男人拿着一把蒲扇,能烤各种各样的串,羊肉的,鸡肉的,还有各种蔬菜。他很专注于自己的工作,眼睛紧盯着手头的东西,基本不看别处。女人负责招呼客人,安排座位,擦抹桌椅,端凉菜,算账,干净利落。
我们就这样坐着地铁,吃着烤串,晃晃荡荡,晃了一个来月。这段时间一片迷茫,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钱能吃得上三里屯的羊肉串,还能不能碰见品签子的孔乙己后人。
虽然有迷茫,但是并没有恐惧。相反,还有点小小的幸福感。那个巷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画了个圈,圈里写了个“拆”,像北京城其他一些街道一样,彻底湮没在了高楼大厦之中。
后来只要路过那里,都会远远看一眼我们的“烤串遗址”,一边凭吊怀念,一边想:即使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再封死了你的窗,只要你愿意,给自己的心多添把柴,多加点火,别让它冷掉,还是能在被困的时间里找到值得珍惜的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