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闻莺到青山县的那天,正是青山县令过寿。温良远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爱护百姓,自然就也受百姓爱戴。
那天青山县县衙大门敞开,筵席从衙门院子里摆到了十里长街上,入席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县衙张灯结彩的,甚是热闹。
闻莺抱着空瘪瘪的肚子也打算去大吃一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闻莺从家里逃出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每月她爹给的月钱虽不少,但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又总爱赏给下人,所以总是存不住钱。
逃婚这事又不能让旁人知道,闻莺收拾了几件金玉首饰便匆匆逃了出来,可首饰那东西,贵重是贵重,关键时候又不能当银子花。她也不敢随便把它们当了,生怕以她爹的精明劲儿,从当铺顺藤摸瓜,再把她揪回京城。
于是那些首饰就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小布包袱里。一路跟着镖局那些人,吃住省了,可别了他们,到了青山县,荷包里的那点小银子总要省着花。
闻莺想,从今天开始,**能吃一顿就绝不吃两顿。能省下来的银子,就**不能花!
衙门里挤挤攘攘的,坐的全是百姓,闻莺轻而易举就溜了进去。
百姓们正等着给县令祝寿,于是闻莺就开始在县衙里逛荡,四处打量了一下鼎鼎大名的青山县衙,心想原来也就是普通衙门的样子,没爹描述的那么好嘛,反而很破,尤其是后院的那个小花园,草长得简直都比人高了。
简直就像是一个年久失修、已经荒废了的破院子。
边逛边嫌弃着,闻莺一不留神就顺着香气逛到了厨房。
厨房里准备菜肴的师傅很多,闻莺顺了只烧鸡,蹲到花园的一座假山后面开始吃。
吃的同时也开始思考她今后的人生。
小时候,家里请过教武师傅,教大哥一些基本功。柳��自小就宠爱闻莺,她闹着要学,于是便让她和柳埕一起学。
可闻莺毕竟是个姑娘,娇里娇气的,学了一段时间就不想学了,柳权便又问她想学什么,女孩子家总要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可是闻莺哪里晓得自己要学什么,她娘又不管她。于是柳闻月学什么,她便也跟着学什么。
到了*后,柳闻月什么都学会了,她学什么都坚持不下来,总是学了个半吊子,什么都会有一点儿,可什么都不精。
这下离开柳府,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闻莺根本就不晓得自己能干什么,只好哀怨地啃着鸡腿叹了口气。
闻莺刚叹出一口气,就听见有脚步声。她好奇地顺着假山的缝隙向外望,只见有个小厮抱着一大坛酒,酒坛上面还贴了一个硕大的“寿”字,正步履匆匆地往前院走。
应该是祝寿酒,估计是要开饭了。闻莺想。
小厮正走着,从后面小跑着跟过来一个人,拍了拍他,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小厮把酒交给了后面跟着过来的那个男人,小跑着又原路返回,估计是回厨房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闻莺低下头准备继续啃鸡腿,却看见跟过来的那个男人把酒坛往地上一放,揭开盖子,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纸包撒了进去。
做好之后男人把盖子盖回去,眼神犀利地扫了一下四周,闻莺吓得忙把脑袋缩到假山后面。
男人环顾了一会儿,瞅着四下无人。这才又抱起酒坛沿着小路往前院走。
闻莺这下也无心吃鸡了,若是下毒的话,这么一大坛寿酒别说温良远会喝,来吃寿宴的百姓们也会喝。
温良远从官这么多年,虽说奉公守法,但难保不会得罪一些大的商号和**望族。若真是想毒死他,岂不是那么多百姓也要无辜陪葬。若不是下毒……
闻莺想得多了起来,脑子自然也开始乱,刚刚那个男人面相可怖,看着就像个亡命之徒,就算那些粉末不是毒药,也绝非是好东西。
闻莺懊恼地踢了下脚边的那只鸡,这事怎么就让她撞见了呢。青山县离京城也不算远,她若是在这里管闲事管出名堂来了,难保不会有什么风声传到她爹爹的耳朵里,到时候她岂不是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跑出来?
可是,人命关天,这闲事也不能不管。闻莺纠结地想了想,站起身拍拍屁股,决定先去前院看个究竟。
前院热闹得简直不能再热闹,闻莺跑过去的时候,祝寿酒已经被放在了主位上。
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布衣的白面男子,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羸弱书生——这就是温良远?
好白啊。这是闻莺对温良远的**印象。
看着倒是很朴素,明明是个特别有油水赚的官位,被他当成这样,也算是不容易了。
就在闻莺感叹的时候,温良远已经站了起来,拱手对下面席位的百姓说:“温某在这青山县就职也三年有余,席下各位对温某诸多照拂,如今又如此破费为温某祝寿,此等恩情温某铭记于心,定不负众望。”
立刻有个人站出来说:“温大人这么客气就是见外了。咱们青山县里里外外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客气什么!”
接着就是一堆人迎合道:“就是就是,温大人,客气什么。”
温良远揭开酒坛的红盖子,把比人腰都粗的酒坛轻轻一掂,抱起来往自己的酒碗里倒了满满一碗。
看着挺瘦,力气真大。这是闻莺对温良远的第二印象。
能把青山县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这个温良远若真没两把刷子也说不过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温良远端起酒碗:“那温某就先干为敬了。”
底下百姓一齐喝彩。
这时有两个衙役抬起酒坛,去给院里的百姓倒酒。
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副场面。
然而温良远刚把酒碗凑到嘴边,酒碗忽地被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石子震破,碗裂成几瓣,落到了地上。碗里的酒也跟着洒下,在地上泛起白沫。
百姓都被这一幕吓到了,有几个站在前面的,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酒碗,手一抖,登时好多酒碗落到地上。
无一例外,所有的酒里都有毒。
闻莺看着眼前的场面,呼出一口气,把手里的弹弓揣进怀里收好,正准备功成身退,却感觉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生怕被人发现,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四周是一派乱糟糟的局面,百姓们被吓得乱作一团,闻莺这才舒口气,从身边的酒席上又顺了只鸡,大摇大摆地往大门走。
温良远被吓得脸色更加白了,紧张地拽着身旁的蓝衣服少年:“小五,这……”
被唤作小五的人倒是比温良远镇定多了,有些嫌弃地掰开温良远的手,说:“有人下毒,你得赶紧安抚百姓,立刻关闭县衙所有大门。孔大,你带些人手把衙门围起来。孙二,你去厨房,把凡是碰过寿酒的人都带过来。”
“是。”两个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领了命忙活去了。
小五自己迈开了步子也要走,温良远还处在受惊状态,忙拉住他:“小五,你干吗去?”
小五没理他,再次把他的手掰开,无情地迈开步子走了。
闻莺才懒得管这些,叼着鸡腿继续怡然自得地往门外走,不料刚走到大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小兄弟,衙门里有人下毒。现在禁严了,谁都不准出去。为了安危着想,小兄弟还是先留步吧。”
留步就留步,反正下毒的又不是她。闻莺十分好说话地叼着鸡腿又往回走,走了没两步,撞上一个人,闻莺好心地伸出爪子拉住他,含着满嘴的鸡肉,含糊不清地说:“兄弟,禁严了,不让出,回吧。”
那人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拉住自己衣服的手,眉毛皱了起来。
闻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干笑着把手松开。蓝色绸缎料子的衣服上,沾上了一个大大的油手印,隐隐还散发着烧鸡的香味。
闻莺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把手往自己的粗布衣服上又抹了抹:“那个……这位兄弟,对不住啊。你这衣服挺贵的吧?”
眼前这人,一副贵公子的样子,就是面色黑了一些,两道眉毛较皇上的更为英挺,只不过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不像那个人会笑,就算不笑也很温暖。
闻莺猛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想起皇上呢!没出息!
贵公子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闻莺擦手的动作,以及她手里还剩的那半只鸡,扬声说:“来人,此人有下毒的嫌疑,抓了。”
闻莺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闻言跑过来的两个衙役揪住了。
闻莺怒了:“哎!蓝衣服,不就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吗,赔你一件就是了,你抓人干吗!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告你!”
蓝衣服没给她任何回应,她就这么被押到了温良远的面前。
“大人,我冤枉啊!这个人他公报私仇!大人,你是青山县的父母官,一定要为草民做主,革了他的职啊!”闻莺泪眼汪汪地看着温良远。
温良远有些无奈:“小五……”
小五很酷,抱着肩站在闻莺身边面无表情,并且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事情。
闻莺被两个衙役按着跪在地上,恶狠狠地仰头瞪身边的人,心想,就叫小五,这么难听的名字,拽什么拽!
有个衙役跑过来通报:“大人,不好了!属下刚才去厨房问有谁碰过寿酒,大家说这坛酒是今早从天香楼运过来的,运来后就放在那里,没人动过。可刚刚属下去盘查的时候,厨房里的人说,送酒过来的那个小厮抱着酒坛出去后就再没回去过,属下一路查探,发现那个小厮死在了后院小路上。”
温良远终于有了点儿一县之主的样子:“走吧,去看看。”
“等一下。”小五再次开口,转过身对这院子里一堆议论纷纷的百姓说,“诸位乡亲,**发生此事实在是抱歉,诸位去守门衙役那里禀明身份,就可自行离去。”
温良远看了看院里的百姓:“万一下毒之人就在这里面呢?”
小五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瞥了一眼温良远,抬起步子往后院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指了指还跪在地上冲他扔眼刀子的闻莺:“带着他。”
闻莺被押到后院,冲温良远嚷了一路的“冤枉”,温良远只是挠着头讪笑:“小兄弟再忍忍,等本官查明真相,定还小兄弟一个清白。”
无端就被当成了嫌疑犯,好心没好报。闻莺现在觉得十只烧鸡都不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闻莺心里这么想着,继续恶狠狠地瞪走在自己前面的小五,然后没好气地问身边一个衙役:“那个看起来拽得不能再拽的人是谁啊?”
衙役答:“是我们师爷。”
就是个叫小五的师爷,牛气什么啊。闻莺气冲冲地哼了一声,走在前面的人立刻回头看了她一眼,闻莺很没有出息地被那个眼神吓得低下了头。
后院的小路上,就离她刚刚吃烧鸡的那座假山不远,那个小厮面色发黑地躺在小路旁的草丛里。
已经有仵作蹲在尸体旁检查。
仵作勘验了一会儿,起身向温良远汇报:“大人,是中毒而亡,死亡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
小五听完仵作的话,蹙着眉也在那小厮身边蹲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莺也远远地瞅着看了看,死亡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证人说抱了酒出来就未曾再回去。如此看来,应当是被后来那个男人下了毒,回厨房的路上毒发身亡了。
可是,那个男人只是与他说了几句话,便接过酒坛去了前院,按理说是没有时间再折回来下毒的。或者说,这两个人是一伙的?如果小厮也是下毒这件事的参与者,那后来的那个男人大可不必出现。闻莺想着,也跟着皱起了眉。
温良远见小五在那里看得仔细,问:“会不会是这个人下了毒之后服毒自杀了?”
小五摇摇头:“时间上不对,这人死了有一会儿了。若是送了毒酒到前院,见事情败露再服毒自杀的话,不会躺在这里。”
小五说着站起来,犀利的目光射向闻莺:“是谁下的毒?”
闻莺被看得浑身一哆嗦,仰着脖子望天空:“我怎么知道?”
“你若是不知道,那这案子就能定案了。”小五很平静地冲温良远指了指闻莺,“他下毒谋害县令不成,还杀人灭口。先关押到大牢,听候发落。”
温良远有些迟疑,看了看小五,又看了看闻莺,有些为难地张了张嘴巴。
闻莺一听急眼了,挣开衙役押住她的胳膊跳起来,冲着温良远喊道:“原来青山县令不过尔尔,只听信一个师爷的一面之词便要草菅人命。”
闻莺喊完,瞪向小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下毒之人?”
小五托着下巴看了看她:“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下毒之人?”
闻莺简直是要被气死了,她不过就是来凑个热闹,偷吃了两只烧鸡,顺便办了件好事,本来心里还高兴着呢,怎么好好的就被当成杀人犯了。
你才是杀人犯,你全家都是杀人犯!
闻莺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个下毒之人从后面跑过来,一脸急色地拍了拍小厮的肩膀……
等等。
闻莺转了转眼球,看着小五本来想说话,转念气呼呼的别过头去对温良远说:“大人,我可否检查一下尸体?”
温良远让开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小兄弟请便。”
闻莺走到尸体旁边,冲还站在一旁的小五没好气地说:“起开!”
小五象征性地挪了挪步子,闻莺蹲下身去,闭了闭眼、咬咬牙把手伸向小厮的腰带,她还没见过男人的身体,虽说这是查案子,虽说眼前的人是个死人……闻莺的手在腰带上停了一会儿,还是下不去手,手缩回来,再伸过去。
小五疑惑地看她几眼,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做什么?”
闻莺抬起头看他,脸色红彤彤的,欲言又止地对他说:“那个……毒可能被下在左边肩膀上。”
小五盯着她打量地看了一会儿,也蹲下身去,伸手就要解小厮的衣服,闻莺攥紧拳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身边的人似乎是笑了一下,闻莺听得心里一阵抖,面瘫也会笑?由于无法想象面瘫笑起来什么模样,闻莺在看男人身体和看面瘫笑中权衡一下,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瞟了瞟身边的人,只见小五从仵作那里拿来一把剪刀,向着小厮左肩上的衣服剪了过去。
闻莺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问他:“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小五手下动作不停:“不是。”
“哦。”闻莺闷闷地应了一声,果然是自己听错了。拽得不得了的蓝衣服面瘫而且名字那么难听的臭师爷怎么可能会笑。
肩膀处被剪开,小五凑过去看了看,果然发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针眼,周围有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
小五点点头,冲身后的衙役指了指闻莺说:“果然是这个人下的毒,收监吧。”
闻莺被吓得猛一下弹开,凑到温良远身边,哭丧着脸说:“大人,是我救的你,是我用弹弓把你的酒碗打碎的。”闻莺怕温良远不信,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弹弓,“大人,你看,这是物证,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温良远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搬出口头禅:“小五……”
小五直起身,面向闻莺:“说,是谁下的毒?”
事到如今,本来不想惹麻烦,可麻烦已经找上她了,闻莺只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那个人右半边脸上有一道疤,从眼角一直到下巴,特别可怕。”
小五的眼神还是怀疑,闻莺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是真的。我就知道这么多。”而后可怜巴巴地望向温良远,“大人,救了你的事我就不邀功了,不过,你能把我放走吗?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大人。”
温良远显然做不了主,支支吾吾的,闻莺只好再次看向面瘫,可面瘫似乎还在思考她的话的真实性,闻莺心里开始急起来,走过去抓过小五的袖子火急火燎地往假山那边走。
闻莺拉着他跑到假山后面:“当时我就蹲在这儿吃烧鸡,你看,这鸡骨头就是我吐的。还有这半只鸡,你摸摸,还热乎着呢。”
闻莺说着抓起小五的手就往那半只烧鸡上凑,小五眼角抽了抽,把手抽开:“你在这儿蹲着,然后呢?”
然后闻莺把刚才她所见的,手脚并用地描述了一遍,说完生怕小五不信她,又拉着他凑到假山的那条缝上:“我就是透过这个缝看见的,你不信的话,你蹲这儿试试。”
还有像她这么倒霉的人吗!好心好意救个人马上就把自己救牢房里去了。好不容易要嫁人了,她本来那么高兴去行及笄礼,那么多繁文缛节她都忍了,可行完之后,那个人却成了自己的妹夫。
闻莺思绪一飘,越想越委屈,抱着小五的胳膊就哭了起来。
响亮的哭声让跟着过来,站在小路上的衙役们都傻了眼——师爷在假山后面到底是干啥了,人家一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怎么就哭起来了。
小五面露窘色,低喝了一声:“别哭了。”
闻莺咧着嘴哭得更厉害了,抓起他的衣袖擤了把鼻涕。小五的脸瞬间黑了,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再哭就把你关牢房。”
还关牢房?都说了不是我下的毒!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把你们都���死!闻莺继续哇哇哭,心里委屈得要命。
身边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哭声越来越大,小五把她推开,咬牙切齿地继续威胁:“再哭,秋后处斩。”
“哇——”爹娘,女儿不孝啊!闻莺抓起地上剩下的半只鸡,扯下一块干净的鸡肉,边大哭着边往嘴里塞鸡肉。
衙役们站在小路上也很是纠结,这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温良远处理了尸体的事后匆匆赶过来,听见哭声揉了揉耳朵:“孙二,怎么回事?”
一个衙役站出来,无比诚恳地说:“可能是师爷把那个小兄弟给吓着了。”
嚼了会儿鸡肉,闻莺觉得没那么委屈了,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身边的人:“我能走了吗?”
小五没理她,黑着脸从闻莺手里扯出自己的衣服袖子,从假山后走了出去。
衙役们一派看好戏的表情,在看到小五的黑脸后,十分熟稔地收敛了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变得正直而又正经。
温良远咳嗽了一声迎过去,闻莺也跟着出来,又求温良远:“大人,我想回家,呜呜呜。”
温良远被闻莺求得心一软,看了眼师爷的脸色,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十分斯文地问:“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闻莺支吾着胡扯:“草民名叫李四,孤苦无依,**才到青山县准备做个活计谋生。”
“李四?”不知这个名字怎么戳中了温良远,温良远十分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巧啊,我就缺个李四!”
温良远这一巴掌下去,闻莺险些没栽倒,心里默默地想,他力气果然很大……
小五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吩咐衙役们暗地里找一个右脸上有疤的男子,不可打草惊蛇。吩咐完抬步就要走人。
温良远在他身后跳着大喊:“小五,你干吗去,我找着李四了!”
闻莺听得满头黑线。今天难道她命犯太岁,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她招谁惹谁了。
小五头也不回,脚步顿住,沉默了一下说:“我换衣服。”
闻莺看了看他湿答答又油腻腻的衣服,心虚地低了低头。
衙役领了命也都撤了,一会儿时间小路上只剩下了温良远和她。
闻莺看着前面那人拽得不得了的背影,心里嗤了一声,然后问好脾气的温良远:“大人,他一个师爷怎么可以穿得如此**?”
简直太不应该了!所以快革了他的职吧!那个人长得比你高、看着比你壮、模样比你俊、连衣服都比你穿的好!快革了他的职吧!闻莺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温良远。
温良远笑着打哈哈:“因为他有钱。”
闻莺不信:“有钱还来做师爷?”
温良远继续笑:“因为他有病。”
这点闻莺很认可,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大人,那我能走了吗?”
“小兄弟不是孤苦无依吗?出了县衙要去哪里?”
闻莺继续胡扯:“去谋生。”
“小兄弟救了温某一命,是温某的救命恩人,也是青山县那么多百姓的救命恩人,既然小兄弟无所依,不如在县衙先小住几日,也好让温某有机会报答小兄弟的恩情。就这么决定了,本官这就差人去给小兄弟安排房间,小兄弟稍等片刻。”
温良远说完不等闻莺拒绝,脚底抹油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
跑得真快。这是闻莺对温良远的第三个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