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站着稻草人的稻田; 一棵住着麻雀的合欢树; 一个有着大黑狗和竹篱笆的院子; 三间黑屋檐的瓦房。 每天晚上都会有两三只大花猫从屋顶的天窗经过。月明风清的夜晚,猫脸紧贴天窗向内张望,猫耳朵善意地转动,月光把猫耳朵投射到屋子的地面上,仿佛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猫头。也许,在宁静的夜晚,猫能听见人们心里的声音。 这就是男孩秦雨青原先的家,在偏僻而又美丽的星河村,一个用山和田野连接了天空和土地的地方。 在这个村子所有人的眼里,雨青是城里人,因为他的爸爸秦冰洋在莫城,尽管他从没有去过莫城,尽管他皮肤黝黑。和星河村所有的男孩一样,他高高的前额紧紧地贴着几缕头发,像三毛。 星河村有一条星星河,连接着村子里的家家户户,河里星星点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卵石。 夜晚,星星河散落着星星,河的两边长满芦苇。芦苇丛中,野鸭用一条腿站着睡觉,青蛙不紧不慢地唱歌。直到天色渐渐泛白,青蛙才停止了“呱呱”的歌声,仿佛只要它停止歌唱,星星和野鸭反倒会被惊醒。 是天色泛白的时候了。 雨青家的门“嘎——”了一声; 屋檐下狗狗大黑“汪、汪”了两声; 屋顶上大花猫“喵、喵、喵”了三声; 接着是母鸡“咯、咯、咯、咯”了四声; 黑屋檐的房子仿佛被叫醒了,一盏、两盏、三盏灯亮起来…… 雨青从木门中蹦跳着出来。每天清早,他都要去合欢树旁的鸡窝掏鸡蛋。合欢树开了满树粉红色的花,羽毛一样的绿叶反倒被花掩藏起来了。 鸡棚是用碎砖砌的,后方紧贴地面的地方留出一个小洞,够一只手伸进去掏鸡蛋。平时,洞用柴草塞紧了。 雨青看了看四周,夜里的那只白猫不在周围,就拔掉鸡棚的草塞子,伸进去一只手,摸到了两个鸡蛋。 “老母鸡,中母鸡,谢谢你们。” 蛋还带着母鸡的温度,暖暖的。 老母鸡、中母鸡咯咯地叫着,啄了啄伸进来的手,是它们熟悉的手,就大度地退到了一边。 雨青捧着鸡蛋跑进奶奶的房间。奶奶床头柜上有一个篮子,里面是****攒的鸡蛋。 “那只白猫没有看见你拔草塞子吧?” “没看见,奶奶。” “写上日期了吗?” “正在写呢,奶奶。”雨青用铅笔在蛋壳上写上日期,8月21日。 “唉,这日子过得太快了。”奶奶看着满篮子的鸡蛋。每个鸡蛋上都有雨青写的日期。 今天奶奶要把这些写着日期的鸡蛋卖了。买蛋的人看了日期就会知道这些鸡蛋有多么新鲜。 不过,奶奶看见的不是鸡蛋有多么新鲜,而是她*宝贝的雨青就要去莫城读书了,这日子**比**近了。 雨青的妈妈胡丽娟是星河村民办教师,除了给村子里的孩子们上语文课,还要帮家里做许多农活。妈妈喜欢种植,看种子发芽、小苗长大、开花、结果,*后收获,做这些事情,妈妈特别快乐。 每天早晨,妈妈都要把挂满红辣椒的长长竹竿拿到场地上去晒,竹竿上挂满了一串一串的红辣椒,晒干的红辣椒颜色更加红,妈妈挑红得发亮的放进布袋。 到了城里,妈妈只能把红辣椒种子种植到花盆里,她不能再巴望获得收获的快乐,更多的只是对于土地的思念吧。 秦爷爷一睁开眼睛就点了烟斗,扛着锄头去地里溜达,他常常说,“种田人不离田头”和“读书人不离书本”是同样的道理。 狗狗大黑“啪嗒、啪嗒”地走着,跟在秦爷爷身后。 大黑已经老了,黑色的毛不像以前那么亮,还有些蓬松。它*近又要当狗妈妈了,肚子沉甸甸的,身体却很瘦。 一夜露水,田埂中间长出许多草来,秦爷爷把这些草锄了。田埂是大家伙都要走的,草长高了,加上露水,会打湿裤腿。 田埂和庄稼地中间有一道水渠。渠连着河,夏天的时候,渠里蓄满了星星河的水,水草长得油油的,是青蛙的乐园;冬天的时候,大人们在水渠和河之间筑一道坝。水流不进渠里,就有了一道干干的渠,雨青和小伙伴们当它是“战壕”,玩“好人、坏人”的游戏。 秦爷爷在锄头柄上磕了磕烟斗,高兴地说:“大黑呀,今年稻田里飞虫少,收成错不了。” 主人心情好,大黑的心情也就好了,所以它摇着尾巴,还“呜呜——”地应着,表示愉快的心情。 秦爷爷见好心情有了回应,愈加高兴:“这雨青去了莫城啊,他就能和爸爸在一起了,好哇。” 大黑似乎能听懂人话。听说雨青要去莫城,它不高兴。大黑天天和小主人雨青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玩“好人、坏人”的游戏,雨青一走,它的生活就要大大地改变。大黑的尾巴和耳朵一起耷拉下来,眼睛湿漉漉的。 从地里转一圈儿后,秦爷爷和大黑回家了。 走过合欢树下的时候,鸡已经从鸡棚出来散步,它们啄着飘飘悠悠落到地上的合欢花。粉红的合欢花落在大黑头上,它晃着头,把一丝一丝的花瓣踩到湿湿的泥地里。花和泥混合在一起,人和人、人和狗、人和鸡却都要分别了。 爷爷、奶奶、妈妈和雨青,还有一条狗、十多只鸡,在这个星河村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唯独爸爸秦冰洋,他独自生活在遥远的莫城,一个雨青从没有去过的城市。 晨曦中,高过黑色屋檐的合欢树像一朵粉红的云,一缕炊烟袅袅地从粉红的云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