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梦》:
父亲和烟父亲马上70岁了,烟龄也有50年了。与父亲知交又同我相识的一些老同志,多次同我开玩笑,说父亲所吸掉的烟,要是一支支连接起来,可以从云龙接到宁波了。父亲所吸的烟能否从云龙接到宁波我没考证过,但父亲的烟瘾之大、接烟之巧、品烟之妙在鄞东南上年纪的村民中是人人皆知的,也是我从小亲眼目睹的。
父亲的烟瘾真大。人家表不离手,环不离耳,他是烟不离口,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嘴里总是乐悠悠地叼着一支烟。尽管现在有海绵滤嘴,但中指和食指还是被烟熏得焦黄焦黄的,怎么洗都洗不掉。他穿过的衣服都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而且衣服裤子都有被烟星沾过的小洞。父亲接烟的技巧很高。过去,香烟是没滤嘴的,为了省炯,他总是一支一支地接,将烟在桌上顿几下,把烟屁股捏一捏,套紧一转就接上了。有时开会在台上作报告,他凭感觉三下五除二就将快燃尽的烟接上了。父亲品烟的水平也是颇有名气的,只要吸上几口,不看牌子,就能说出是什么炯,令许多烟界“老枪”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记得,20世纪70年代末贤惠善良的母亲三天两头做父亲的工作,“家里的一栋楼房被你‘烧’掉了,自己的肺也‘烧’穿了,还是戒了吧!”当护士的姐姐从医学的角度论证吸烟与人体四大系统疾病有关,还列举戒烟的种种方法,力劝父亲戒烟。说实话,迫于生计,父亲也曾多次戒烟,也想过各种办法,诸如吃戒烟糖、喝戒烟茶等,但都无济于事。半天不吸,父亲目光呆滞,哈欠连天,无精打采,坐立不安,烟瘾犯了,似有生活中缺少一点什么的感觉。想烟时,父亲会习惯性地立即将手插进口袋,间或自觉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吸烟的人们,以求得到点什么。看到父亲的狼狈相,母亲总是心疼地买来糖果企图赶走父亲的烟瘾。无志者常立志,父亲*终没能抵御几寸香烟的诱惑,又当了“还香团”,吸烟行经“复辟”了,而且“复辟”一次,对烟的扫荡就更残酷一次,形成恶性循环。
父亲香烟的品牌同我国的经济发展和我们的家境状况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我孩提时,父亲的烟瘾已十足了。那时,压根没人向当公社主要领导的父亲送包烟,父亲也从不买整条的烟,吸完一包买一包。20世纪60年代,实行计划经济,当时父亲常吸的烟是本地产的老大红鹰、雄狮、旗鼓等。每当傍晚后,有干部和群众找父亲来谈工作,正好父亲的烟盒也空了,于是,他就大声地叫我去买烟,并递上两角钱。我也乐滋滋的,一口气跑到小店买上一角八分的雄狮,从中得到两分钱的劳务费。记得有一段时间,香烟供应凭票,这可难坏了父亲,为了过烟瘾,在父亲的吸烟史中也有自制卷烟和用斯大林式的烟斗吸烟丝的记录。
20世纪70年代,经过治理整顿,经济回升,家境有所好转,父亲的香烟档次得到了相应的提升,开始吸新安江、飞马、大前门。有时,身边带一包大前门,还要向同事们炫耀一番,要不就扔上几支与同事们一起享用。
改革开放后,各地香烟大流通,外烟也不断引进国内市场,我们家的生活也好多了。父亲的烟不但带“把”,而且品牌也越来越好了,先是阿诗玛、茶花、云烟、红塔山,都是整条的,后又有万宝路、良友、三五之类的。随眷香烟品牌的变化,父亲点烟用的火具自然也由打火机取代火柴了。不过父亲*喜欢吸的还是宁波自产的中美技术合作生产的大红鹰。
父亲在职时工作出色,人缘好,以致我下乡时,当地的干部群众都有提及。于是我想,除了父亲政治坚定、体察民情、忠诚事业、勤政廉洁外,是不是还有香烟辅佐的作用呢?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下田劳动是吸烟的,与群众座谈时是带烟的,去大队开夜会是不能没有烟的,带领导干部群众发展乡镇企业是需要烟的。父亲与烟结下了不解之缘。只要父亲吸口烟,并用右手托脸做沉思状,就能合计好村民的生活安排,就能化解村与村、社员与社员之间的矛盾,就能因人制宜地使用好干部。要是没有烟,父亲还能全身心投入工作吗?社会生活丰富多彩,人的爱好也各有所异。父亲平时不讲吃、不求穿、不争利,**的嗜好就是烟。
我以为嗜好某种东西是一种追求,是一种向往,也是一种寄托,它是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一旦失去了,人的生理机体就会失去某种平衡,精神上就没有企望,就像鱼儿离开水一样,也就会出现病态,父亲的烟就是如此,既然成瘾了那就让他瘾吧。我们节假日去看望他老人家,也捎带上两条好烟,让他过把瘾。不过,我也时常提醒父亲,尼古丁对身体不利,您要经常检查身体。父亲总是夹着烟乐呵呵地说:“肺部没问题。”真的也怪,父亲那么长的烟龄,身体还是很好,面色红润、身板硬朗、思路敏捷,没什么大毛病,至今还在发挥余热呐!(2007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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