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语音与“父亲”
1.“十字军”与语音
那个“西西里牛”刑具传说由一个叫Perillus的希腊人为了阿格里真托的(Agrigentum)暴君法拉里斯(Phalaris)而发明的。为了凭借自己的发明拿到可观的报酬,他成为**个关入铜牛中受酷刑的人。据报道,当君主厌倦了这种虐待刑罚时,他也成了铜牛酷刑的*终受害者。这种***和君主自愿接受酷刑死亡的传说泄露了象征秩序的第二种不自信的①,却故作坚强有力的治理方式:擦除的、“溶化的”方式。那种对身体和精神实在界的局部塑形已经难以满足11世纪以后的象征实体,它要将异己的象征全部抹平,让那些身体和精神向后消失。十字军六万人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靠着一种狂热冲动向东方的耶路撒冷迸发,这带着某种理念转折的意味。以前那种通过“刻写”身体以引起精神禁锢的方式已经不再能够满足象征实体的全部野心,那些将身体以残酷的方式肢解甚至焚烧的形式被象征界自身否决,认为这样“清淡的”凝视造成的震颤不足以完成*终的神圣使命。那种秩序野心由此从自我的基督群体向“东方”②世界蔓延,其目标也不再是“阉割”或者整饬,而是消灭“异教”的整体。象征实体的野心从对实在的“深雕”转入对其他象征类型的“实在化”,直接杀死还不够,因为那些被杀死的顽固灵魂还可能返回“复仇”。基督徒杀死异教徒后还要诵读那些会导致“第二次死亡”(拉康)的经文,确保两次死亡带来的是从未存在过的虚无,“尸体”的象征残余不会再次寻机报仇。
“口号”是任何狂热行动的重要“音响”,在十字军中口号显得更加重要,“为了主的荣耀”这一简单的口号具有重大的“述行”(简奥斯汀)力量,叙述和喊叫并非在行动之前,其本身与行动具有“同时性”。那个天空中的隐约实体透过几乎所有欧洲人的嘴向外发声,这个声音成为持续狂热的能量源头。德里达曾论述过西方世界是“语音**主义”的,而口号即为语音中的语音。声音告别了文字可能的缺场与匿名性质,声音(口号)的在场印证了主体的在场,在声音中,“‘意识’要说的不是别的,而只是活生生的现在中面对现在自我在场的可能性”①。东征途中的十字军的口号声音造成了地震一样的摇动,他们的行动“全部”是由声音陪伴的。人类史上的大部分战斗都需要借助某些口号和乐器来将分散的意志整合,并以强化的力量攻击敌人,然而即使是那些具有共同意识形态目标的战斗口号也没有十字军的口号响亮和持久,与其说声音是十字军吼喊出的,不如说是“那个”声音“生产”出了那些声音,然后通过某些身体来释放。此刻,语言的意义是逻各斯,即神言。“伟大的”这一修饰上帝的永恒的形容词被十字军反复喊出,意识形态以固定的方式凝结在句子之后,便需要维持自身的稳定性以传达“顽固.”的思想内涵,所以需要重复自身。显然,口号往往成为意识形态的统一传声筒,句子直接凝缩为一句或者几句口号,并被反复喊出。此刻��象征实体完全化为声音,它不再是酷刑和猎巫阶段“视觉的”与“凝视的”。当象征完全以声音的样貌显现时,象征变得无比“纯粹”,对比于视觉的散乱,声音总是收束的、一维的,任何实体都很难在同一时间发出几种声音。声音在目的性上一般强于颜色,“声音的特性是流逝、逃逸……颜色从属于地点,它在静穆中闪烁”②。语音和直接杀戮都是“父亲的”,是俄狄浦斯化的纯粹形式。这种形式告别调和性,也不再能够容忍杂多的存在。那个“声音”不再满足于对一些身体和精神“实在”的简单镌刻,而是要让所有的异类存在直接消失。如果说猎杀女巫的行为还是以“母亲”对部分异端的劝解为主要特征的,劝解无效也只是残忍处死其中的“部分”女性以满足视觉意识形态的规劝目的,十字军的屠城则是“决绝的父亲”直接取消发出不同“声音”的身体,从而完成那个“大他者”声音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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