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尚德琪作品系列》:
钱是什么
一种金属的或纸质的神奇而又不可思议的东西。本身不发光,但能使人的眼睛发亮;本身没有手,但可以牵着人的鼻子拉着人的手,想让他走到哪儿他就可能走到哪儿。
多少人因为它爬上了一个个台阶,多少人因为它跌了一个个跟头;多少人为拥有它而绞尽脑汁。多少人因为有了它而坐立难安。
传说一姓钱人家下水道堵了,请来好几位专业疏通人员都束手无策。男主人唉声叹气,在伸手掏东西时,无意中带出一张百元大票,恰好跌落在下水道口。一瞬间奇迹出现了:下水道竟然哗啦啦通了!于是姓钱的人得出结论:钱,什么东西都可以打“通”。
很早以前是物物交换,很不方便,于是出现了钱。不论什么东西都可以先卖成钱,然后再拿着钱,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可以买到所需要的东西。
于是,一些人有了钱变坏了,而另一些人则因为变坏了才成了有钱人。
《中国青年》1998年1月17日,“新人生词典”专栏,原题《钱》
嫉妒之恶
嫉妒的方式大致有两种,一种是不理不睬,一种是搬弄是非。前者在于告诉对方,“我对你不屑一顾”;后者在于告诉对方,“你并不咋样”。
嫉妒的对象大体是两种人:一是与自己较近的,一是与自己水平��当的。嫉妒*易出现在同行和同事之间。一个漂亮女人*容易嫉妒另一个漂亮女人,一个中年人*容易嫉妒另一个中年人。
一个无能的人突然飞黄腾达,有点才干的人可能会说几句气愤的话,心里未必就酸;但是,有点才干的人出现一点受重用的苗头,另一个有点才干的人就可能会心生醋意。
嫉妒不能使对方付出代价,但嫉妒者宁肯自己付出代价。“积极”的,主动出击,坏对方的好事;“消极”的,干脆主动退出,“不和你比”,在精神上胜对方八百倍。
嫉妒别人是一件很累的事。“老陈醋”老是往上涌,滋味自然不好受。
嫉妒是株“恶之花”
《中国青年报》1998年1月24日,“新人生词典”专栏,原题《嫉妒》
男子且“汉”
男子汉曾经是男人们为自己确定的偶像,后来就成了一个特大号的概念,被女人们一次次用来攻击男人,或者被一些男人当作讽刺和嘲笑另一些男人的武器。
“哪像个男子汉”“算什么男子汉”,在这种语言格式的逼迫下,男人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孤注一掷硬着头皮往上冲了,一些镜头也随之出现——
有泪不敢流,有苦不敢诉,有疼痛不敢呻吟,有烦恼不敢叹息:
没有什么本事还强烈要求独当一面,没有什么主张还总要梗着脖子固执己见,思想空空如也但表面上还憋得圆乎乎的像个吹足了气的大气球,内心紧张得要死神态上还装得像一竿临风不乱的修竹:
跌倒了马上就能自己爬起来,落后了还耐得住寂寞孤独一个劲地往终点追击,无一丝力气了还在咬紧牙关做*后的挣扎,无一丝希望了还在信心十足头不抬眼不睁地拼命。
这之间有男人伟大的地方,也有失真的地方;包含着男人的坚强,也充满着男人的脆弱。
《中国青年报》1998年2月14日,“新人生词典”专栏,原题《男子汉》
自我批评
很容易被人当作盾来使唤的箭。目的本来是指向自己的,现在更多地则是为了拒绝别人。
谁一旦自我批评了,好像就是一种立功表现。在这里,自我批评完全成了一种换取表扬的手段,一种索要表扬的申请。
当自我批评堕落成自我表扬的变种时,一种逻辑就会被大肆张扬:与其让别人批评,还不如自己批评;与其批评自己,还不如想个办法批评别人;与其对别人批评,还不如为自己推托;与其为自己推托,还不如对别人进行表扬。于是,一种暧昧领着另一种暧昧来了:自我批评变得不尴不尬了,批评也变得不尴不尬了!
真正的自我批评有两种表现形式:独自一人时的深刻反省,以及接下来的心灵深处的忏悔与自责;公开场合的自我透视,以及与之相适应的自我诊断与疗救。“自我”不仅意味着一切必须是你自己的行动,而且还必须是完全自觉的行动。
但这类东西正如东北虎一样,由于濒临灭绝而成了**品种。
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一些人工繁殖的东西。看着一些人自我批评时洋洋得意或愤愤不平的样子,你就知道,正宗的自我批评已经失传到了什么地步。重新唤回它,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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