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山谷** 索尔久久地站在一块岩石旁,眺望着它的领地。那块棕红色岩石很大,岿然不动。索尔的眼睛看不了多远,因为像所有的灰熊一样,它的眼睛小,两眼间距远,视力很差。在半英尺的范围内,它尚且能够辨认出山羊或绵羊;一旦超过这一范围,它的世界便是广漠的、神秘的,既充满阳光又漆黑一团,索尔大都是凭听觉和嗅觉在周围走动。 这会儿,敏锐的嗅觉使索尔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从山谷外传来一种气味钻进了它的鼻孔,那气味它从未闻过,那不是此处的气味,这使它顿感奇怪。索尔迟钝的大脑竭力想分析这种气味,但没有得出结果。这不是驯鹿的气味,因为它猎杀过许多驯鹿;这也不是山羊或绵羊的气味,也不是又肥又懒土拨鼠的气味——索尔吃过上百只土拨鼠,那些土拨鼠喜欢在岩石上享受日光浴。不过,这种气味没有激怒索尔,也没有惊吓到它。它感到好奇,可又未下山搜寻。为谨慎起见,它待在了原地。 即使索尔的视野能再开阔一两英里,它所能看见的也要少于风���山下谷里带给它的气味。它站在一块小平原的边缘,山谷在它的脚下,离它一两百米远。午后它越过一处断裂带,现在断裂带在它的上面,距离它一两百米远。这块平原如同一个大茶杯,约一英亩大小,位于绿茵茵的山坡上。肥嫩柔软的青草覆盖着整个平原,还有六月花、紫罗兰、勿忘我、紫菀和风信子。平原的中间有一块淤泥四溅的洼地,长宽各五十英尺,索尔脚痛时,常常在此处逗留。在索尔的东、西、北方向延绵着壮丽的加拿大落基山脉。六月的下午,金色的阳光变得温柔,从起伏的山谷里,从山峰裂隙之处,从岩石间的小溪谷到高处的雪线,传来温柔低沉的呢喃——这是流水响起的音乐。那音乐一直在空中回荡,因为在高山的云层附近,雪终年不化,雪水哗哗冲下,从未让河流、小湾、浅溪平静安宁。除了音乐,空中还蕴含着甘甜的香气。在北山,六七月正是暮春和初夏交替之时。大地上绿意渐染,向阳坡上早开的小花被涂上红色、白色和紫色; 岩石上肥胖的土拨鼠、土堆上高傲的小地鼠、花丛之间嗡嗡的大黄蜂、在山谷和山峰间飞翔盘旋的鹰隼……万物生灵都在歌唱。甚至索尔也按自己的方式在欢唱,它踏过松软的泥土,几分钟后,它宽阔的胸膛深处响起了好奇的、低沉的声响。这不是咆哮、吵闹、号叫,是索尔高兴时发出的声音,是它的歌声。然而这时,由于一些神秘的原因,美妙的**突然在它眼中变了。它一动不动,一直在嗅着风的气味。它迷惑了。尽管这气味并没有惊扰到它,但依然使它不安。空气中含有新奇的味道,对此它极为敏感,如同小孩的舌头**尝到一滴刺激的白兰地酒那种感觉。*终,一声低沉而愠怒的咆哮像隆隆的雷声一般从它内心深处爆发出来。它是这片领地的首领,它的大脑慢慢地告诉它,这里没有它不熟悉的气味,即使它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索尔缓缓站立起来,直至整整九英尺长的身躯蹲坐着,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硕大的前肢满是泥浆,耷拉在它的胸前。它在这群山之间住了十年之久,从未嗅到过这种气味。它搞不明白。它在等待。此时此刻气味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近。索尔没有躲藏,而是站了起来,全然无所畏惧。索尔是个庞然大物,它在六月换上的新毛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褐色。它的前臂几乎和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一样大; 五根指爪像刀一样锋利,*大的三根有五英寸半那么长。它陷在泥土里的脚印足有十五英寸长。它的眼睛不比山胡桃大多少,两眼间距八英寸。它有两颗上牙,尖如短剑剑锋,长如人的拇指;它的上下颌强壮有力,足以咬断驯鹿的脖子。像其他很多灰熊一样,它不以杀戮取乐。它常常在兽群中捕捉一只驯鹿,然后把猎物吃得干干净净。索尔是和平**,它有一条法则,即: “别烦我,离我远一点儿。”法则的声音就是索尔的态度;此刻间,它蹲坐着,嗅着那奇怪的气味。索尔是只硕大魁伟的熊,它力量无穷,独来独往,权力至高,像一座矗立的高山,在山谷里堪称**。时至**,除了它的同类以外,索尔已记不清何年何月有谁来挑战过自己的力量和权力。它曾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公平较量,也不止一次殊死决斗。如果有谁来挑战它自己所认定的主权和领土范围,它随时准备再次应战。除非被击败了,否则它就是统治者、仲裁者、专制者。它是这片富饶山谷和绿茵山坡的君主,而且还是周围万事万物的统治者。索尔没有采用任何策略和阴谋,就取胜了,还公正地维持着这些事物的生生息息。它看起来令人憎恶和害怕,但它自己内心并无仇恨与恐惧,而且坦诚老实。正因为如此,索尔才放心大胆地等待着那奇怪的东西从山谷接近它。 索尔蹲坐着,敏锐的棕色鼻子在空气中探寻。与此同时,索尔心里有某种感觉,像是在追溯模糊不清的昔日往事。它的鼻子从未闻到过带有污秽的气味,如今,它嗅到了,好像不完全新鲜。它辨别不清,不可名状,只知道那是威胁和恐吓。 足足十分钟,它像一尊雕塑坐在那里。随后风向改变了,那种气味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索尔稍微竖起扁平的耳朵,慢慢转过大脑袋,好让眼睛看到绿色的山坡和小小的平原。它很快就忘记了那种气味,因为空气又变得清新甜美了。它四肢着地,重新开始捕猎地鼠之旅。 在索尔的搜寻中有不少趣事。索尔重上千磅,一只山地地鼠才六英寸长,六盎司重。然而,索尔常常满怀热情,掘地一个小时,*后它高兴得像服用一粒药片似的,把一只又肥又小的地鼠吞下肚。在夏、秋两季里,它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刨土掘洞,为的是那口美味小餐。这会儿,索尔在坡顶上,它发现了令自己满意的一个洞口,它像一只追捉老鼠的大狗,便开始刨土。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索尔偶尔抬起头来,但刚才风吹来的怪味已经不会再困扰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