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蛊术 正殿中黑压压跪着一群人,皆是漪兰殿的宫人,未等慕千雪看清,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回来了?” 慕千雪强自按捺住心底的惊恐之意,侧首飞快朝还未入内的小元子说了一句,随后独自走进去,朝坐在上首的东方溯欠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东方溯也不叫起,只是冷冷盯着她,良久,他起身,踩着平滑坚硬的金砖来到慕千雪身前,“你去了哪里?” “回陛下的话,臣妾去了静芳斋给母后请安。” “静芳斋?”东方溯冷笑连连,橘红烛光在窗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朕从不知原来贵妃说谎的本领如此之高。” “陛下面前,臣妾岂敢有半句谎……”话未说完,东方溯已是狠狠攥住她的下巴,眉目森冷地道:“既是去给母后请安,为何这身衣裳?” 慕千雪忍着下颌剧痛,道:“母后这几日总是郁郁寡欢,神色不展,所以臣妾扮作小太监哄母后一笑。” 东方溯手中又加了几分力,寒声道:“你觉得朕会相信吗?” “事实如此,陛下若不信,可以去问母后。” 东方溯冷哼一声,“朕问过禁军,今早天色刚亮,小元子就持了你���手谕出宫,与他一道出宫的,还有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偏偏让朕发现……”他走到那群宫人中间,从中揪出一个战栗不止的小太监来,“原来小安子一直在漪兰殿,贵妃,这又做何解释?” 慕千雪神色平静地道:“与小元子一道出宫的,确实不是小安子。” 东方溯瞳孔激烈一缩,冰冷的声音自唇齿间迸出,“你终于承认了,说!为什么要私自出宫?” “臣妾身为宫中贵妃,未得陛下允许,岂敢擅离宫禁。”东方溯现在喜怒无常,她私自出宫一事,是**不能承认的。 她的否认令东方溯勃然大怒,狠狠一掌掴在慕千雪脸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慕千雪宛若上好白玉的脸上出现五道殷红指印,红得那样刺目,仿佛随时会有鲜血渗出一般。 这一掌惊呆了包括慕千雪在内的所有人,这是东方溯**次动手打她,以往哪怕再生气再不高兴,也没动过她一根指头;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 慕千雪捂着刺痛的脸颊,含泪跪下,“臣妾性命是陛下救的,陛下要杀要剐臣妾都不敢有一句怨言,但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是死,臣妾也绝不承认。” 她的否认令东方溯面容越发沉冷,“那你倒说说,为何会有两个小安子?” “随小元子出宫的确实不是小安子,而是……十九。” 东方溯一怔,疑惑地道:“十九?” “是。”慕千雪怆然道:“陛下这阵子只顾打坐修道,想是还不知道十五的死。” 东方溯一怔,“怎么回事?” “十五奉臣妾之命监视恭**,结果被人杀死在恭**后门,凶手不知所踪,十九为了与臣妾说这件事,昨夜私潜入宫时,差点被禁军发现,臣妾放心不下,所以让小元子带她出去,为免麻烦,就扮成小安子的模样,没想到会引起陛下误会,以为是臣妾扮作小太监出宫,实在冤枉。” “冤枉?”东方溯眸底闪烁着雪亮似刀锋的寒意,片刻,他忽地笑了起来,“看来贵妃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张进!” 张进身子一哆嗦,赶紧上前道:“奴才在!” 东方溯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冷声道:“将他们押到外面去行杖!” 张进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全部行杖吗?”跪在这里的,至少有几十个人,在他记忆里,宫中还从来没有一下子责这么多人的先例。 未等东方溯的回答,慕千雪急忙道:“这件事与他们无关,陛下又何必迁怒于他们?” “迁怒与否,皆在贵妃手中。”说罢,东方溯一拂袖子,面无表情地道:“全部拖下去,什么时候贵妃肯说了,什么时候停止行刑!” “是。”张进尽管不忍,却不敢违背东方溯的意思,很快,夏月等人强拖行了下去,一时间漪兰殿到处都是宫人哭喊求饶的声音,犹如置身人间地狱,任慕千雪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 秋月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待得见过东方溯后,疑惑地道:“陛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东方溯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秋月恭敬地道:“回陛下的话,太后赏了贵妃娘娘一些茶叶,哪知娘娘走得匆忙,忘了带上,太后特命奴婢送来。” 东方溯双眉倏然一扬,诧异地道:“她**真在静芳斋?” “是啊,娘娘午时未过就去了,一直陪着太后说话,太后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大好,也就娘娘能逗得太后开怀,连晚膳都多用了半碗,就是委屈娘娘扮成这个样子。” “只要太后欢喜,本宫扮什么样子都不要紧,只是……”慕千雪望着一言不发的东方溯,悲声道:“没想到会引来陛下的疑心。” “疑心?”秋月讶然道:“什么疑心?” 花蕊就在旁边,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她当即道:“陛下疑心主子穿成这样,是私自出宫呢。” 秋月闻言,顿时失笑道:“这怎么可能。”说着,她朝东方溯欠身道:“奴婢可以做证,娘娘**一直陪着太后,不曾有半步离开,绝不可能出宫,陛下若不信,可以去问太后,您真的是错怪贵妃了。” 东方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思忖片刻,道:“既是去静芳斋,为何满宫下人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臣妾虽是出于孝心,但扮成一个太监始终有失身份,传出去不免让人笑话,所以臣妾没有与任何人说。” 望着跪在淋淋秋雨中的慕千雪,东方溯眼底的寒意渐渐消散,扶起她道:“原来真是朕错怪了你,起来吧。” 在安抚了慕千雪几句后,东方溯带人离开了漪兰殿,在*后一点影子也消失在视线中后,慕千雪心头豁然一松,无力地跪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秋月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小元子也从暗处奔了出来,一道将慕千雪扶入殿中,夏月绞了热毛巾递过来,随着热毛巾敷上脸庞,慕千雪微颤的身子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在将毛巾递还给夏月后,慕千雪感激地望着秋月,“幸好姑姑及时赶到,否则漪兰殿危矣。” “娘娘客气了。”秋月欠身道:“太后娘娘一接到小元子禀报,立刻遣了奴婢过来解围,但奴婢实在没想到,陛下竟会迁怒阖宫上下,实在是……”她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化做一声长叹。 “陛下性格之所以变得如此乖张无常,皆是因为着了妖道的当。” 秋月一惊,转瞬已经明白了什么,“娘娘是说玄明道长?” 慕千雪沉沉点头,看了一眼夜雨潇潇的窗外,她道:“趁着这会儿时辰还早,本宫想亲自去静芳斋谢谢太后,另外,也有一些事情要与太后商量。” 秋月知道必是与她**出宫有关,应了一声,与小元子一道在前面执灯,照亮前往静芳斋的路。 慕千雪足足在静芳斋待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出来,她与陈太后说了些什么,除了彼此与几个心腹宫人之外,再无人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后宫风平浪静,无波无澜;但前朝与之恰恰相反,接连十日,东方溯未曾上朝,上奏的折子堆满了御案,东方溯翻开阅览的不足十分之一,就算翻开了,往往看不到几行就不耐烦地扔到一边,根本没有批阅的心思。 百官的不满越来越深,可是东方溯对此并不以为意,依旧整日坐、修道、喝符水,整个人都犹如癫狂了一般,任谁来说都听不进去,只宠信玄明道长一人。 有一次孙兴略微露出一丝对玄明道长的不满,被东方溯重责二十大板,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长春观所在的山林,遍种枫树,九月枫叶转红,一眼望去,满山红叶,殷红欲滴,令人流连忘返,常有游人来此赏玩并至长春观进香。 而这一日,前来进山的人讶然发现,长春观火光冲天,烟气缭绕,竟是失火了,在这场大火外站了许多长春观的道士,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救火,任由大火吞噬道观。 待得细看之后,方才发现,并非他们不愿救火,而是有人不许他们救火,一旦有道士想要过去救火,就会被站在旁边的黑衣人阻止,在接连数人被打得倒地呻吟后,再没有道士敢轻举妄动,橘红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惨白的面孔。 这些黑衣人也不知是何来历,一个个目光阴冷,面无表情,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后颈凉嗖嗖的,恨不能远离这些人。 一名穿着湖蓝弹花衣裙的女子走到众道士身前,正是夏月,她环视了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被允许入宫见玄明,是谁?” 一众道士相互看了一眼,一个年约四旬,蓄着黑须的道士走了出来,沉声道:“不知姑娘与我长春观有何怨仇,竟要放火烧观?” 夏月冷声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你还不配问。”顿一顿,她道:“你现在下山将长春观被烧一事告诉玄明,让他立刻过来。” 道士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夏月微微一笑,低头抚着衣襟上柔软雪白的风毛,“你当然可以不听,只是他们……”目光浅浅掠过那几十名道士,“就活不成了!” 道士闻言,脸色大变,指着夏月骇然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你胆敢行凶?” 夏月笑意不减地道:“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不过几十条人命罢了,我家主子可不会放在眼里,只是--这一条条人命,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了,你……受得起吗?” 道士面如土色,望了一眼停在软处的一顶软轿,他明白,那里才是这群人的主子,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不肯露面,咬牙道:“你既知观主在宫中随侍圣驾,就该明白长春观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夏月笑一笑,眸中精光闪烁,“你去不去,若不去的话,我现在就要动手了。”随着她的话,十九手中青寒锋利的长剑已是搭在一名年轻道士颈上,剑锋锐利,当即划破肌肤,一条殷红的血痕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后者吓得双腿不住发抖 “去还是不去?”夏月笑意吟吟,然落在那一众道士眼里,却是比恶魔还要可怕。 道士终是受不住她的威胁,无奈地道:“好,我这就去禀告观主,你……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在扔下这句威胁后,他匆匆往山下行去。 玄明道长听完道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叙述,知道有人火烧长春观,还扣拿他的徒子徒孙,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去敬事房报备一声,又去御马房借了两匹马立,出宫赶往长春观。 一路上紧赶慢赶,平日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硬生生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长春观香火旺盛之后,曾重新修建,占地较原先扩大了数倍,短短几个时辰远不足以烧毁道观,所以玄明道长到的时候,火光依旧炽盛。 尽管早有准备,但真正看到自己一世心血尽皆付诸大火之时,玄明道长仍是瞳孔骤缩,一边快步奔上去,一边大吼道:“救火!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快救火!” 在离长春观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经过山脉的河流,取水很是方便,若非被十九他们拦着,这场火很可能已经灭了。 看到疾步而来的玄明道长,夏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迎上去道:“看到道长龙精虎猛,奴婢就放心了。” 玄明道长豁然止住脚步,待得看清来人后,他骇然一惊,“是你?” 夏月屈膝一礼,微笑道:“想不到道长会认得奴婢,实在让奴婢受宠若惊。”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等夏月回答,玄明道长似乎反应了过来,面色难看地道:“这场火是你放的?” 夏月含笑点头,“是啊,亏得你们后院堆了许多柴火,不然还得四处去捡树枝来引火呢!” “你好大的胆子,敢到我这里来兴风作浪。”玄明道长紧紧咬了牙,目光如欲噬人,“白日纵火,挟持无辜,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陛下?” 刚才在笑意盈盈的夏月脸色倏然一沉,冷声道:“目无王法的那个人是你,玄明,你真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 玄明道长眼皮一跳,背在身后的手指猛然一缩,紧攥成拳,“你什么意思?” 夏月冷冷一笑,自顾转身走到软轿前,贴着轿帘说了几句,继而掀起轿帘,从中扶出一位弱质纤纤的女子。 在看清那名女子的面容后,玄明道长豁然色变,脱口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顿一顿,他又冷笑道:“是了,一个夏月怎么有胆子在这里纵火伤人,果然背后是你在指使!” 秋末的风格外寒凉劲烈,吹落悬在枝头的红叶,慕千雪伸手接处一片殷红如翡的树叶,似笑非笑地道:“道长陪伴圣驾多时,怎得还是这般不识礼数,还是说山野刁民始终是山野刁民,难登大雅之堂?” 玄明道长面色变幻不定,半晌,他发出一声怪笑,“之前宫中传言,贵妃私自出宫,贫道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宫胆大与否,不劳道长费心。”慕千雪眼角飞扬,微笑道:“道长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妨担心一下自己。” 玄明道长听出她话中细微的杀意,迅速扫了一眼那群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戒备地道:“你想杀人灭口?” 慕千雪捻着手中的红叶,迎风上前,“本宫若要杀你……道长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玄明道长眸底掠过一丝松驰,虽然他并不认为慕千雪有胆子动自己,但心里终归是有些发虚,“那你想怎样?” “其实道长是方外之人,修道参仙才是正途,又何苦搅进红尘俗事之中呢?就不怕折了自己的福报与修为吗?” “既是入了道门,就要有济天下苍生的觉悟,坐视妖孽横行,祸乱苍生百姓才真是折损福报修为。”玄明道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知内里的人,还真会以为他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 慕千雪击掌轻笑,好一会儿方才止了笑,幽幽道:“本宫活了二十余年,就属道长刚才那句话*是好笑。” 玄明道长摸不清她的用意,冷声道:“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慕千雪缓步走到他身侧,微笑道:“宫中妖孽是谁,你心里清楚,本宫心里也清楚,让本宫猜猜,他们许了你国师之位是不是?” 玄明道长心里的惊恐已非言语所能形容,难不成……慕千雪当真知道了他与卫氏母子之间的交易? 不,不会的! 他极力抹去这个想法,这件事只有他与卫氏母子二人知晓,连他*信任的弟子都不知道,慕千雪怎可能晓得,应该是故意试探,是了,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心里稍稍一定,冷声道:“贵妃娘娘与其在这里说些莫须有的事情,不如早些回宫,否则被陛下发现这件事,娘娘可就麻烦了。” 慕千雪深深一笑,抬眸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染红了那双秋水明眸,“你真以为,害死陛下之后,可以半世荣华,荣宠无限吗?本宫告诉你,他们夺得皇位之日,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不止你,长春观的每一个人都要死,挫骨扬灰,连一块骨头都留不下。” 玄明道长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听信她的话,终归还是害怕的,色厉内荏地喝道:“满口胡言!” “是胡言,还是忠告,道长很快就会知道;这原是道长自己选的路,本宫不该多说什么,但为了陛下,本宫不得不管。”她转身,幽幽盯着玄明道长,“本宫想与道长做一个交易。” 玄明道长压下心里的忐忑,干笑几声,“娘娘请说。” 慕千雪往被大火包围的道观走近几步,在离着尚有十几丈远的地方就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烤干了原本有些湿润的地面,抬手拍一拍玄明道长的左肩,缓声道:“道长求的,无非是荣华富贵,扬名立万而已,只要道长弃暗投明,将功赎过,本宫答应,一定会让皇上封你为国师,并且重修长春观,成为道门**派!” 这是慕千雪几经思量后,开给玄明道长��条件,后者行径卑劣,装神弄鬼,自是不配为国师,但为了东方溯,她只能如此。 玄明道长思量片刻,颔首道:“娘娘这个条件真是不错,不过……贫道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半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又怎么弃暗投明?” 夏月面色一寒,冷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忘了,长春观上上下下所有人,包括你都在我们的手上,是死是活,只在主子一言之间。” 玄明道长神情轻蔑地道:“贫道既来了这里,自有脱身的手段,妖孽尚被贫道收得服服帖帖,何况是你们这一群凡人;至于他们……”他沉眸看过那几十名道士,一字一字地道:“娘娘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贫道必将**之事如实告诉陛下,娘娘觉得,陛下是会将你废入冷宫还是……直接杀了你!” 对于他的威胁,慕千雪微微一笑,“陛下被道长害得恍如变了一个人,本宫怎么还会不清楚道长的本事。”说到这里,她唇角轻扬,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道长不妨试着抬一抬左臂?” 玄明道长闻言,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左臂,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左臂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仿佛那不是他的胳膊一样,“怎么会这样?” 慕千雪望着远处与火光相映的满山红叶,意态闲雅地道:“论术法,本宫自然比不得道长,可是道长--这旁门异术,从来就不是一家独尊,就本宫知道的,便有术法、佛法、妖法、巫术以及……蛊术。” 听到这里,玄明道长脑门已是冷汗涔涔,而慕千雪的话还在继续,“道长可知,中原六国,哪一国蛊术*盛?” 玄明道长脸色铁青地挤出两个字来,“南昭。” “不错,就是南昭。”慕千雪幽幽笑道:“本宫不才,年幼之时曾随一位蛊术大师学过一点,虽只是皮毛,但用来对付一些不知好歹的人足矣,**麻烦的,就是本宫做不到凭空施蛊,必须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 这句话令玄明道长一下子想起刚才她拍自己肩膀的举动,瞬间感觉肩膀上似有无数只虫在蠕动,又恶心又害怕。 “你……你想怎么样?” “叮铃叮铃!”尾髻上的累丝银铃簪被秋风吹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恻首道:“本宫想要的,刚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就算逼死我也没用。”他还在做着垂死挣扎,毕竟谋害当今皇帝的罪名实在太大了,他--担不起。 慕千雪拦住神色不悦的夏月,淡淡道:“既然道长这么做,那本宫也不勉强,不过本宫要提醒道长一句,种在你体内的蛊是一对,它们会在你的手臂里繁衍生息,诞出千千万万的子孙,在你体内钻来钻去,放心,你不会有什么痛楚,顶多只是有些酸麻罢了;可是,被它们钻过的地方,经脉就算彻底毁了,你的手和脚像会烂木头一样,一扯就掉,一起被扯落的,还有无数细小的虫子。 “呕!”玄明道长被她说得又慌又怕,竟是俯身呕吐了起来,直至把黄胆汁都吐出来方才算舒服一些。他抬起头,怨毒地盯着慕千雪,“你身为当朝贵妃,竟用蛊术害人,就不怕陛下与太后知道吗?”想到自己体内的虫子,胸口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又吐了出来。 慕千雪冷眸盯着他,“只要陛下安好,本宫怎样都无所谓;本宫再问道长一次,答应还是不答应?” 玄明道长*痛恨被人威胁,这些年来,但凡威胁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可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体内的虫子,就实在没有拒绝的胆量。 大火越烧越旺,火舌顺着风势往这边卷了过来,所幸神机营的人早在道观四周挖下深坑,为的就是隔绝火势,不至于祸延整座山林,所以看似凶猛,实则并不能烧过来,晃一晃也就回去了。 “好,我答应你。”几经思量权衡,玄明道长终于咬牙答应了慕千雪的要求,他怕死,更怕满身是虫。 慕千雪很好的掩饰住笑意,再次伸手在他肩膀拍了几下,她一收回手,玄明道长便感觉到左臂恢复了知觉,欢喜之余,眸光变得闪烁不定,既然没了蛊虫的威胁,那他就没必要听慕千雪的话了。 慕千雪自是看到了他的变化,淡然道:“现在只是将蛊虫压了下来,让它们进入休眠状态,不会立刻繁衍生息;什么时候陛下恢复了,本宫就收回蛊虫。” 她的话令玄明道长打消了反悔的念头,无奈地道:“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不过陛下中的术并不容易解,还请娘娘给贫道一些日子。” “这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请道长先回答本宫两个问题。”慕千雪抚过被冷风吹得冰冷的脸颊,冷声道:“**,陛下中的是什么术;第二,你们是怎么害得陛下?” “陛下中的是失心术,凡中此术者,会慢慢心智失常,七情断绝,*后……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人形机械,忘记所有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除了杀戮还是杀戮。”玄明道长这会儿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回答着。 慕千雪极力按捺着心中的恨意,追问道:“第二呢?” “娘娘还记得碧鸳云萝?” “记得,怎么了?”这件事慕千雪几乎快要忘记,不想会从玄明道长口中听到。 “那娘娘可又知道,*后是怎么解的毒?” “本宫当时昏迷不醒,只听陛下说,东方洄用解药换取陛下永追究这件事的承诺。”说到此处,她微微色变,“难道那毒也与你有关?” 玄明道长点头道:“毒与解药都是贫道给恭王的,万物相生相克,碧鸳云萝虽然是位居十大奇毒之一,但一样有化解它毒性的**;在**之时,恭王撒了一个谎。” “说下去!” “恭王假称需要与娘娘气息相近之人的鲜血作药引,需要是为了取得陛下鲜血,引动术法;娘娘既有涉及蛊术,便该明白,不论何种术法,鲜血做引的效果都是*好的。” 慕千雪目光冰冷地道:“所以从那以后,陛下就开始受你们控制是不是?” “初时陛下只是会觉得头痛晕眩,到后面他开始出现幻觉,认为自己体内多了一个人,经常会幻想与那个人对话,实际上,一直是他在自言自语。” “然后你以捉妖为名,怂恿陛下荒废朝政,随你打坐修道,炼丹制符是吗?” “娘娘英明。”到了这个地步,他已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慕千雪按下心中的杀意,道:“解术需要多久?” “陛下现在已经步入后期,解术……”玄明道长斟酌片刻,报出一个保守的时间,“大约需要半个月。”见慕千雪神色不善,他又急忙补充,“虽说彻底解术要半个月,但在此期间,陛下会渐渐恢复本性,不再似现在这样喜怒无常,而且……可能会有后遣症。” 不等慕千雪发怒,他又急急道:“陛下毕竟中术已久,要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娘娘您也不会相信。” 慕千雪深吸数口气,寒声道:“半个月后,本宫等你的消息;只要陛下无事,本宫许你的一切都会兑现,但你若骗本宫……”她盯了玄明道长,一字一字道:“本宫定会让你尝尽世间百般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明道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头惶恐地道:“谨遵娘娘懿旨!” 慕千雪缓一缓神色,凉声道:“那**之事……” 玄明道长也是个人精,当即道:“**是观中烧火的小道不小心,引燃了厨房从而起火。”顿一顿,他又补充道:“娘娘从没来过长春观,贫道**也不曾见过娘娘,更未与娘娘说过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