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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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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妖师

  • 作者:谭以牧
  •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 ISBN:9787559429056
  • 出版日期:2019年04月01日
  • 页数:0
  • 定价:¥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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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
    都城临安,百妖横行。九条命的茶馆老板娘日日等夫君,落入凡尘的痴情鸟,窃人脂粉又窃光阴,为爱化妖的女医者结缘分,为情所困的九尾狐落凡尘,四处飘摇的画灵只想寻美人……而稳坐高堂的府官,身份尽人皆知,却没有过去和未来,能窥人前缘的猎妖师,洞悉所有秘辛,却唯独看不透她。 人妖殊途,难得圆满,我偏要一试。——蜃龙我有九条命,你杀我九次,我愿为你死十次。——猫妖我心爱的姑娘啊,是三界至善、至诚、至美。—— 窃脂鸟我一生只有一个追求,在人间寻得画中那无名美人。——画灵你在哪,我在哪。——合欢花我为你成人,你为我化妖。——傲因有梦去妖界做,来人间凑什么热闹?——舒墨你把未来说得那么好,万一实现不了,我该多难过。——许然亭
    文章节选
    ? 猎妖师 ? 文/谭以牧 **梦 慕茶客 我有九条命,你杀我九次,我愿为你死十次。——狸奴 ? 已经是暮春时节,湿漉漉的寒意仍未褪去。临安御街两侧空旷寥落,并无昔日喧嚣热闹的光景。 本该人声鼎沸的奢香茶铺如今门可罗雀,说书人兀自在桌边嗑着瓜子,茶博士则将水注入空茶壶,无聊地摆弄着。 老板娘白夫人新妆方成,扭着纤腰从楼上下来,见此情景颇为不满:“哎哎哎都干什么呢,一个个在这跟丧门星似的不知道干活吗?” 抠脚的小厮脸皱成一个桃核:“夫人,我们也不想在这耗着,实在是*近临安城妖邪作祟,大家吓得不敢出门,都等一个上午了,愣是一个进门的活人都没有!” 这小厮素日里工作虽辛苦,但是往来于贵客间倒能暗中捞不少油水,此刻没有客人,他自然不可能因为闲下来了而欢喜。 白夫人抬眸瞧了瞧四周,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跟着懊恼起来。不论有没有客人,那月钱可是要照发的。正愁着,却听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白夫人赶忙来到门口,只见几位衙役抬着某物匆匆走过,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乌黑的血仍是顺着裹尸的草席汩汩流下。 “又死了一个!这天杀的妖孽!” 好事的人聚集过来,有人愤愤地骂了一句。 是了,临安*近不知为何怪事频生,先是白矾楼老板与人饮酒时,忽然被一个黑影削去头颅,接着多名飞燕馆的恩客无缘无故离奇死亡,死的时候身体干瘦形如枯骨,再然后连知府衙门都开始闹鬼,刚刚种下的合欢树一夜之间成树开花,第二日那花就由金粉色变成了血红,仿佛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血雨。 临安府尹许然亭新官上任,差点没被这变故吓得丢了官帽爬墙而走,前脚刚爬上二堂外的院墙,就被赶来的衙役一棍子打了下来。 许然亭痛定思痛,认为必须保全自己做府尹的颜面,即刻下令重金聘请猎妖师入府,灭了临安这股突如其来的妖风。 道士倒是来了不少,但是没一个顶用的。 眼见衙役又将一具死状极惨的道士尸体从东角门抬进来,许然亭托腮蹲在地上,沉痛思索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还能戴到几时。 “大人……”沾了一身腥臭血迹的衙役把尸体往地上一放,正要请示,许然亭吓得起身后退一步,捏着鼻子道:“大什么大?!赶紧把他抬到仵作张伯那儿!” 见衙役还在发愣,许然亭激动得脱下靴子就要打人。 衙役一个激灵,连忙又架着尸体往验尸房跑。 虽然天气不热,许然亭却吓得不轻,他忍不住用袖子擦汗,擦着擦着发现袖口满是血腥味,一股烦闷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怪他焦躁,这已经是第二十九位了,还是拿那妖物没办法。更可恨的是,他连那妖物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今儿死的可是他亲自登门好说歹说才请动的白云观道长,这裘道长深得皇上器重,平日里只在观中清修,不问红尘诸事。许然亭初见他时,他年近七十仍红光满面,系一方逍遥巾,着宽大的蓝色道袍,手持拂尘身配木剑,周身仙气缭绕,足下还踏着一只洁白仙鹤,恍若画卷里的**人物。 然而此刻裘道长浑身血污被裹在草席中,乌黑水滑的毛发全部变得又白又乱,仿佛饿了许久不曾吃饭,形销骨立眼窝深陷。 许然亭想到裘道长的尸体,拼命抖落着袖口的血腥味,恨不能徒手撕掉那可怕的记忆,一边的护卫冷月及时抱住他:“大人!您若把这贵重的衣裳撕坏了只怕明儿就没命在这闹腾了!再者那裘道长的后事您还得给白云观一个交代,您可不能现在就死啊!” 许然亭在他的臂弯里挣扎,听到自己还要去应付白云观的道士,心中更加烦乱。当今圣上十分喜欢岐黄之术,更倚重白云观那些道士,这一次白云观损失惨重,不知道到头来这笔账会不会算到他的头上。 冷月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孱弱的许然亭自然无法挣脱。说来也怪,上任临安知府是个年近半百的老者,携家带口来到临安,这一任却单单来了一个斯文秀气的白面书生,这许然亭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亦不高大,从哪儿都瞧不出来一个知府的样子。 起码,这处变不惊的气量他就没有。 许然亭狠命拍打冷月:“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冷月身长八尺,一把抱得他双脚离地,差点让他呼吸不能。就在他憋得满面涨红的时候,又有衙役匆匆来报:“大人!外面有位自称无常道人的人揭了悬赏令,说要见您!” “又来了个送死的?”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许然亭一下子挣开冷月,猛吸一口气。死都死了二十多个道士,他已经心灰意冷了,正要赶走那人,想了想,又咬牙道,“先让他移步三堂花厅,本府即刻赶到!” 他已经害死了白云观的裘道长,与其费心思考着怎么应付上头,不如趁此机会推说自己公务繁忙,再破费些钱财去白云观吊唁一番,平息此事。 可是衙役半天没动静,许然亭没好气道:“让你去传话,还愣着做什么?” 衙役有些犹豫:“大人……真的要见他?” 许然亭觉得奇了:“我怎么就不能见他?” 衙役挠挠脑袋:“不是不能,实在是……实在是我瞧他不像个道士,倒像个来骗钱的。” 很快许然亭就见到了这位衙役口中骗钱的道士。 许然亭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来者是一位年轻男子,一根如意白玉簪松松绾着墨色长发,眉飞入鬓,双眼狭长,眼眸黑白分明甚是漂亮。他着一身领口朱红的白色长衫,袖子边缘绣着绵密的祥云与仙鹤,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根管子。 美则美矣,就是不像个修道的,倒像个勾魂夺魄的妖孽。妖孽淡然一笑:“在下舒墨,见过许大人。” “嗯……”许然亭点点头,忽然神秘兮兮地围着他转了转,单手挑起他手上那根枯木色的管子,这管子既不是箫也不是笛子。 摸了摸那管子,许然亭抬头看他:“这位壮士,本府想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咦?你的法器呢?” 舒墨只是笑,许然亭以为他听不懂,解释道:“我是说拂尘啊符纸啊桃木剑啊金钵啊,那种妖见了就怕的。” 舒墨又笑了笑:“回大人,我猎妖不需要法器。” “啥?”许然亭微微不悦,“你当本府这衙门好玩?” 白云观死了一个裘道长已经够让许然亭头疼的了,他可不愿意再徒增伤亡。 “大人。”舒墨的声音拉回了许然亭的思绪。 “嗯?”他转头,又撞进舒墨星辰一般的眸中。 “不试试看,大人怎么知道我不行?” “还用试吗?”许然亭哂笑,方才那么德高望重的一个道长都被人横着抬了出去。这细皮嫩肉年纪轻轻的舒墨,还能比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厉害? 也不等舒墨回答,许然亭即刻吩咐下去:“德才,你带些人去,继续给本府张贴招人的告示,加价,给本府加价!若是能猎妖,本府一个月发他九十两银子!” 唤作德才的大总管好心提醒:“大人,九十两银子恐怕不行,这可是要命的买卖……” “那就一百两!”许然亭咬咬牙,竖起一根食指,“一百两总够了吧?!” 护卫冷月咳了咳:“大人,您一个月的俸禄才九十两。” “我……”许然亭被噎得说不出话,想到还有外人在场,不由得一甩袖,将手背在身后,高昂着头,“要你管!我说一百两就一百两,还不快去!” 说完,许然亭还瞟了一眼在一旁看好戏的舒墨。 舒墨微微笑着,城府极深的模样。许然亭受用地咂咂嘴,似是才记起他的存在,转过身:“对了,这位壮士,你还是不要逞能了,本府有好生之德……” “大人,你若让我帮你收妖,我分文不收。” “你赶紧走……”话到嘴边却被许然亭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愣了愣,“分文……不收?” 要知道,他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月俸姑且能够保证他在十年后能在****的临安买一个傍水的庭院,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是还要额外支出一项给猎妖的道士,剩下的钱或许只够他买个茅厕。 当然,这笔开销许然亭已经向户部申请拨款了…… 许然亭连忙收住了奸商嘴脸,咳了咳,凛然道:“本府像是那种为了小恩小惠置临安百姓于不顾的人吗?好了,不用再说了,来人啊,送客。” 舒墨轻轻一叹。 领路小厮不到片刻就来了,带着舒墨离开花厅。舒墨跟在小厮后头,从偏门离开知府衙门,却又转了个弯,躲在了正门的石柱之后。 许然亭刚把人送走,就坐下来喝了杯压惊茶。一百两的报酬还是让他觉得心痛,他盘算着得早点把这笔银子填回来,当务之急就是向皇上光宗禀告此事,顺便……了一了白云观的恩怨。他清楚地记得,上上任府尹治理的临安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暴乱,后面的府尹犹如走马灯一样不停更换,没有人能够坐稳这把椅子超过两年。 放下茶盏,许然亭吩咐道:“冷月,备轿,马上随本府去一趟……”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来人匆匆报告,奢香茶铺又发生了恶妖吃人的事件,抠脚的小厮转个身的工夫就被那妖咬断了脖子。 跪在许然亭面前的衙役绘声绘色通报着这桩惨案:“一个上午了,那茶铺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点了二楼一个临窗的位子坐着,小二给他看茶,然后就听见一声——‘啊’。” 那衙役掐着脖子尖叫,神态学得惟妙惟肖,脸愁苦得好似从泔水里捞起来又被拧干的抹布,许然亭一边听一边皱眉,惨叫声仿佛隔着时空穿过他的耳朵,瘆得他一个激灵。 半晌,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现在怎么样了?” “那客人跟小二一起死了,老板娘白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惨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那么凶恶,现场就像打了架的肉铺子,到处是血。奢香茶铺的老板据说也是被这妖所杀,只是白夫人不肯相信,自丈夫失踪后她就跟失忆了似的,每天都派人去找他。” 此事许然亭也有所耳闻,奢香茶铺原是一个开在临安****的茶铺,每日客源不绝,老板沈蓝数月前结了婚,与妻子白夫人恩爱非常。只是自临安妖乱后,沈蓝就无故失踪了,白夫人也因此大病一场,病愈后旁的都很正常,单单不记得丈夫沈蓝失踪之事。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沈蓝八成已经被妖吃得渣都不剩了。 听完汇报,冷月打岔道:“大人,您刚才说要去哪儿?” “废话,备轿,本府要去奢香茶铺看一看。” 许然亭缓缓起身,冷月接话:“可是大人,您身边现在没有猎妖师,属下恐怕打不过那妖。” “怕什么!那白夫人还在那哭呢,妖吃完两个人该饱了,现在去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许然亭心绪有些纷乱,这妖实在是太猖狂了,从晚上作乱到白天公然行凶,他说什么也要去会一会。冷月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虽然非常不愿意和他一起送死,也只得撇撇嘴:“是,大人。” 出了花厅,冷月连忙招呼两个下属去白云观请人,以保万全。 许然亭离开知府衙门时,天色已经微暗了。一顶轿子并十个衙役,一个护卫,一行人匆匆前往御街中段的奢香茶铺。 许然亭鲜少亲自视察,但是他隐隐觉得,如果自己不出马,可能永远也破不了这桩妖乱案。躲在石柱之后的舒墨勾了勾嘴角,跟在轿子后。 轿子行进速度飞快,舒墨总能保持在百步的距离内,宛如鬼魅。 来到奢香茶铺时,周围安静得反常,连看热闹的群众都不见了。冷月撩开帘子,扶着瘦小的许然亭下了轿子。 许然亭环顾四周,两边的街道空旷,铺子相对间距足有百米。这条宽阔的街道,此刻却因为行人寂寂显得格外萧索,他派出的衙役分组巡视着临安城,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迅速被汇报到他这里。 明明没有打仗,临安城也一副兵临城下的模样。冷色的夕照下,风卷起地上的灰尘与枯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凄厉的哭声从奢香茶铺中传出来。 “旺财啊……旺财……你死得好惨啊……” 一滴冷汗从许然亭额头滑下,他捂着耳朵,一脚踏入茶楼,混着茶香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眼泪狂飙。 他皱了皱眉,睁眼仔细一瞧。楼下聚着好些人,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已经被衙役隔离了,两个人守在那儿保护现场。 哭声是从一身白衣的白夫人那儿传出来的。 许然亭恍惚想起,方才他也见过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当然,那人穿得比白夫人更有个性。 乍然看到白夫人,许然亭还以为来到了葬礼现场,茶客的亲眷们披麻戴孝地在那抹眼泪,一旁劝慰的若干小厮和茶博士穿得尚且算讲究。看家护院的打手们全部守在白夫人身边,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许然亭一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旺财估摸着就是那被妖咬死的小厮了,此刻尸体和那茶客的尸体都被安置在二楼,有衙役认出了许然亭,立刻向他行礼。 “见过大人,冷大人。” 白夫人等人反应过来,纷纷向许然亭和冷月行礼。非常时期,死的只是一个小厮,故而白夫人见到许然亭的**句话是:“大人,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旺财和那王有德是自己死的,跟奴家的奢香茶铺没有任何关系。” 她似乎怕旺财和那茶客的亲人追究她的责任,更怕官府说她杀了人。 许然亭闻到一股香甜的脂粉味,凝眸瞧她,果然化了新妆。白夫人原名白芷,据说是奢香茶铺的老板沈蓝外出做生意时看上的良家子,祖籍在常州一带,生得十分娇柔,如今哭得两眼泛红,更是惹人怜爱。 许然亭点点头:“白夫人,可否跟本府说一下案发时的具体情况?” 白夫人装腔作势地挤出两滴眼泪,哀哀道:“回大人,当时奴家刚刚睡醒从楼上下来,旺财便在那抠脚丫子,告诉奴家店里一上午都没有什么客人。那王有德恰好进来了,嚷嚷着要收奴家前些日子欠他的上百两银子,奴家怕出事,让他先去二楼临窗的位子坐着,又叫旺财端茶上去给他喝,谁知道旺财上去不久,一阵妖风刮来,吹了大概有半刻钟,整个茶铺就变得阴森森的,奴家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到处找路,然后奴家就听到一声尖叫……” 白夫人张着嘴,夸张地掐着脖子就要发出惨叫,许然亭终于知道原先衙役的表述方式是从谁身上学的了,连忙尴尬地摆摆手:“夫人不必那么逼真,本府知道夫人没有说谎。” 白夫人迅速闭嘴,甜甜一笑:“大人英明。” 许然亭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又问了些关于王有德的问题,答案和衙役告知他的分毫不差。 王有德是一个富家子弟,对白芷一见钟情,可是白芷已经是沈蓝的妻子了,他只能心痒着。沈蓝死后,王有德一度扬言要收购奢香茶铺,娶白芷做小妾。白芷并不搭理他,可能是因为*近客源**,为了能继续经营茶铺,她不得已向王有德借了些钱。 许然亭上楼,仵作张伯已经验完尸体,许然亭用袖口捂着鼻子,并未靠近:“张、张伯,什么情况?” 张伯是一位年近六十的验尸官,一张脸比死人还要白:“回大人,旺财、王有德的死状和三天前胭脂铺的张老板一样,整颗头都被咬断了,伤口边缘极不规整,头颅也不知所踪。依我推断,死亡时间大概是午时左右。” 张伯看着满地的鲜血,舔了舔嘴唇。 许然亭被他无意识的举动吓得够呛,知道的明白他是在斟酌措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先前早有道士分析过了,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妖非常多,有一种叫傲因的妖格外喜欢吃人脑,他们一致认为此怪为傲因,可是用尽办法也对它无可奈何。 许然亭不知道胭脂铺的老板、旺财、王有德三人之间有何联系,但他需要尽可能将自己看到的记下来,也许有一些下属忽略的细节,就是对付妖的关键。 事实证明并没有。许然亭不是破案的料,也不是猎妖的料。他忍着呕吐的欲望,匆匆下楼,白夫人还在那儿哭。 因为开了许久的窗,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一些,白夫人身上的脂粉味更浓了。许然亭随口问道:“夫人真是好兴致,每日打扮都如此精心,也常常去逛些胭脂铺子吧?” 若是这桩案子和妖没有关系,白夫人的嫌疑自是十分大的。再说妖风刮起的时候,四下里一片昏暗,白夫人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许然亭怎么看也觉得此女不能徒手拧下两个成年男人的头颅,何况她与旺财并无深仇大恨。 “是啊,奴家常常去敷春胭脂铺买胭脂,谁知那老板竟然也被可恶的妖杀死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说着她又掩面哭起来,一哭起来没完没了,许然亭正有些后悔,这时白夫人忽然不哭了,像上了发条的钟表,机械地招呼了一个打手过来:“阿五,都这个时辰了,沈郎怎么还不回来?” 打手阿五欲言又止。 许然亭知道他懒得再告诉白夫人,沈蓝已经失踪很久,很可能早已经死了。 “沈老板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耽误了吧。” “太不像话了,茶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还有闲心在外面谈生意。”白夫人翻了个白眼,“阿五,你派些人去找他,就说我在这儿等他。” 说着白夫人施施然坐下来,扶了扶鬓角的簪花。 那被唤作阿五的打手只得领命去了。 许然亭看着,一时觉得好笑。 2 据说有人在不肯面对现实的时候,能够选择性地遗忘一些痛苦的记忆。 许然亭觉得,这白夫人和沈蓝定然非常恩爱,否则她也不会在痛失丈夫后变得如此神经质。 出于公务需要,许然亭让人带白夫人回衙门问话。但白夫人端坐在那儿,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等沈蓝回家。 许然亭揉了揉眉心,显然有些疲惫,想了想,他直接让照磨所的人在这儿问话和记录,茶铺的小厮眼明手快地给许然亭找了一个佳座,许然亭坐下来,用袖口扇了扇污浊的空气。 许然亭定下神,只觉得这间茶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好像很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他努力猜测这只妖的杀人目的时,一群小道士忽然冲了进来,个个身配桃木剑,挂着符箓、法镜、法印,还有一些单凭外观难以命名的东西。 “有妖气!”他们大呼小叫,奔向许然亭。 许然亭吓得跳起身:“什……什么妖?” 小道士们猛地朝许然亭亮出法镜,光闪得许然亭难以睁眼,接着有人往地上扔了一卷卷轴,盘膝坐地,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又抽出桃木剑一剑斩断卷轴,志得意满地起身。 许然亭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往他身上贴各种符箓,一会儿火烧一会儿洒狗血,不消片刻工夫,他已经被折腾得异常狼狈。他撩起一张挂在额头上的符箓,咬牙切齿地问:“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 冷月进门道:“大人,是我让他们来的。我怕奢香茶铺有妖,所以让人去请了一些道士过来。” 许然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所以现在妖呢?” “回大人,我们已经将附在您身上的童子妖杀死了,您尽可放心。”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抓着一只挣扎的小妖说。那小妖吸食了些许然亭的活气,现下胖得厉害。小道士一边说,一边将它塞进宝葫芦里。 “咯咯……”柔婉的笑声忽然响起。原来是白夫人已经和照磨所的人说完了,不知道聊了什么别的话题,现下笑得花枝乱颤。许然亭眉心一跳,扬手让小道士靠近他。 “我问你,楼中妖可都除尽了?” “除尽了。” “我是说……那白夫人是不是妖?” 小道士不知怎么耳根有些红,瞟了白夫人一眼,摇摇头:“我感觉不到白夫人身上的妖气。” 许然亭失望地“哦”了一声,又招呼人过来取了粘在自己身上的符箓,擦了各类牲畜的血。弄完后,他愤愤地剜了冷月一眼,冷月转过脸,吹起口哨。 忙完了诸事,尸体也料理完毕,许然亭想是时候走了,白夫人笑靥如花:“大人这就要走了?不如留下来,奴家的夫君就要回来了,奴家现在也要去生火造饭,大人喜欢吃什么,奴家都给大人做。” 许然亭可以预见阿五找不到沈蓝后茶铺里鸡飞狗跳哀号遍地的景象,忙摆摆手,示意不必了,一边说一边逃命似的跑了。 许然亭飞速上轿,命四名衙役留在奢香茶铺守卫,又留了两个人在暗中观察。想了想,又让几个法术较高的小道士和他一道回府。不知是因为**见了三个死人的缘故,还是因为院子里那棵合欢树突然开花的缘故,他心慌得厉害。他要想个办法先把院子里那棵树杀死。 等许然亭一行人走远了,奢香茶铺一角才露出舒墨白衣红领的身影。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茶铺那金漆招牌,又见打手阿五一个人回来了。很快,茶铺里响起了鸡飞狗跳之声。 舒墨薄唇微弯,又消失在夕暮中。 天渐渐暗了,等许然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衙门,黑夜已经压了下来。他的假期极少,平日里都住在衙门中,*近临安出了那么多事,他更是把衙门当成自己的家了。 许然亭支走其他人,单单带着小道士们走进二堂,此地入目皆是一片金黄。合欢树的花朵簌簌而落,填满了地面的每个角落。许然亭生出一种合欢树似饮血的孩子在长大的错觉。 可怕的是,他平时就在二堂的厢房就寝。 许然亭想出一身冷汗,吩咐跟在身后的小道士:“快,快给本府杀死这棵树,砍死,烧死,怎么弄死都行。” 小道士们还没进来就齐刷刷地喊:“好强大的妖气!” 许然亭曾让每个来捉妖的道士都杀死过这棵树,但是不出意料,第二天推开门,这棵树依然活着,而且时间越长,金色的花瓣上的血色越深。 小道士们也不含糊,拿出法器,齐刷刷暴喝一声,只见一阵光芒闪过,合欢树果然倒了下去,地上的叶子迅速枯萎。小道士们后退数步,一起收剑:“回大人,这棵树妖已经死了,大人今夜可以安心睡觉了。” 许然亭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只是合欢树断了的时候一点儿异动都没有。顾不了这许多,他命人匆匆把断了的木头搬出了衙门,这才施施然躲进屋子里。小道士们又按照命令在屋外贴满了符箓,布了许多法阵,又设置了一些能够及时通知他们有所异动的机关,才相继离开。 可许然亭觉得不够,还不够。 晚上刮起了大风,地上的枯叶纷纷被卷起,金合欢树再次生长,很快就变成了原有的模样。 许然亭缩在被子里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都是*近的事情,裘道长的尸体,旺财和王有德破碎的头颅,血糊糊的脖子,还有白夫人狐媚的笑容。 许然亭越想越害怕,开始瑟瑟发抖。 窗外的风吹得更强劲了,小道士们的机关纷纷松动,门窗上的符箓被大风轻易吹走,屋檐兽脊下的铃铛“丁零零”响个不停。 忽然,许然亭闻到了浓郁的花香,那香气越来越浓郁,惊得他坐起来。屋子里燃着红色的蜡烛,亮如白日。他捏着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金色的花瓣已经透过门窗缝隙钻了进来,风急速地吹打着紧闭的门扉,发出瘆人的声音。 许然亭慌忙裹紧被子,只露出一张脸,用尽力气大喊:“救命啊,有妖啊——” 许然亭的声音喊来了那些打盹的小道士。 此时二堂已经被合欢花覆盖了。许然亭战战兢兢地缩在被子里,俨然热锅上不停颠着的活鱼。 他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花香,金色的合欢花浮在空中,流转着冶艳的光芒。在一片不似人间应有的美景中,他感觉到了戾气与杀意。 怎么办? 许然亭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尚未成家也未大富大贵,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家床上。这么一想,他求救的声音更加凄厉了。 小道士们聚集在角门,浓郁的妖气让他们望而却步,此妖足有五百年道行,从前他们随师祖师兄们猎的都是些偷吃百姓家食的山野妖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角色。 数千年前,十名得道的仙师耗尽了毕生修为封印了人和妖的通道,并在封印处施加了可以束缚仙人妖魔的混元锁,那些厉害的妖物才逐渐消失。数月前闭关的白云观观主王玄机隐隐感觉混元锁已经崩断,妖界大门的封印也尽数损毁,妖魔重现人间,繁华京都临安也陷入了一场浩劫之中。 “你行行好……本府不是有意要砍你,你看你都安分了那么多天,现在继续回去睡一觉是不是也挺好的,本府这就走行不行?” 也不知道自己的求救声是否能起作用,许然亭双手合十,吓得语无伦次。 然而面前的合欢花还是如飞刀一般射向手无缚鸡之力的许然亭,他吓得尖叫一声闭上眼。突然一柄桃木剑破空飞来,一剑分开紧锁的雕花门,门应时而开,数名小道士冲入花海中。 几朵花在许然亭面前迅速枯萎。 他咽了咽口水,大叫道:“快!给本府杀死这只妖孽!杀死它!” 为了保命当然是永**患为好,许然亭刚刚说完,那些合欢花忽然变成了血红色,周围的戾气更重了,好端端的厢房变成了一个阴森可怖的地狱。 小道士们举剑挡在许然亭面前,严阵以待。 斩妖是要讲究时机的,小道士们心里都没底,须知他们的能力并不如那只花妖,今时***多只能让那花妖知难而退。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杀我?”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尖利的笑声,“老娘只不过在这里歇歇脚,你这臭府尹**让人砍我一次,砍得老娘脚都烂了,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树啊!” 合欢花妖发了狠,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许然亭闻言悔恨不已,早知道它安分地待着不会杀自己,他何必去招惹不痛快。 “大胆妖孽,休得猖狂!”小道士们并不买账,纷纷祭出桃木剑。 剑阵和合欢花纠缠在一起,剑光吹毛断发,许然亭缩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可以趁此机会溜走,连忙寻了个空下床,顾不得穿鞋,套上被子溜出了屋子。 他以为花妖正在和小道士们奋战,必然顾不上他,谁知道刚出门便撞见了一名美艳的女子。她美得不似凡人,着一身鹅黄的纱裙,只是脚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美人柳眉倒竖,叉着腰飘浮在空中,怒道:“好啊你个臭府尹,还有胆跑出来,看我不撕烂你的腿!” 许然亭双腿发软:“意外,意外!” 说着又要往屋子里跑,跑了半天怎么也够不到那扇雕花门,他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头发衣袍都被花妖身上延伸出来的藤蔓缠住了,方才一直在空中原地踏步。 他快哭出来了:“大姐行行好,我帮你医脚行不行?” “大姐?”花妖气得脸色更加黄了,一把把许然亭拽回来,“你这个臭男人,老娘的脚有那么好医吗?全给那帮不要脸的道士用什么剑啊符箓啊弄得稀烂了,我必须杀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愤!” 许然亭只是大张着嘴:“饶命啊!不要……”接着脖子被藤蔓勒住了,脸憋得通红。 黑暗中忽然响起清朗温柔的笑声。 “谁?”花妖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个人渐渐显出身形,是着一身红领白衫的美男子舒墨,他亦飘在空中,距离花妖数步之遥,此刻将木管横在唇边,眼底带着笑意。 花妖无意识地松了许然亭的脖子,许然亭禁不住咳嗽了一阵,猛吸新鲜空气。 “在下舒墨。”舒墨如此介绍自己。 花妖上下打量他:“你来干什么?和那些臭道士一样来抓我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 舒墨说着,轻轻一吹,那管子里忽然飘出湿漉漉的雾气。花妖看着四周越来越浓的雾,伸手捞了捞:“你弄的都是什么东西?” 舒墨没有说话,俊美的面孔在一片缥缈的雾中若隐若现。许然亭也扑腾着捞了把雾气,但果真如花妖说的一样,那雾气似乎什么用处都没有。 “壮士你弄啥嘞?整这破雾做甚?三两下削了她啊!”许然亭急得脑门冒汗,催促舒墨。 “大人待会就知道了。”舒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那笑让花妖心里发毛,她有一种错觉,自己曾见过此人。 花妖不再废话,左手控制藤蔓再一次缠上许然亭,右手指挥合欢花和屋中的道士斗法,口中也吐出致幻的金色花粉,打算一招绝杀。 许然亭的喉咙又一次被勒住了,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一片朦胧中他感觉舒墨忽然靠了过来,行动如风般迅疾。 “哎,你……”花妖还没说完话,两眼忽然没了焦点,仿佛进入了入定状态。她的藤蔓松散开,合欢花也簌簌而落,屋子里打得昏天暗地满身是伤的小道士们已经杀红了眼,敌人停止行动好一会儿了还在摸黑厮杀,过了好一阵他们才反应过来。 “喂,别打了。” 一个小道士拍了拍那个还在闭眼舞剑的同伴。 同伴一个激灵:“怎么没动静了?” 舒墨飘到花妖跟前,在藤蔓坠落的那一刻抱住了软成一摊水的许然亭,微微一笑:“大人,您还好吧?” 许然亭落入了一个幽香的怀抱中,愣了愣,梗着脖子道:“那当然,本府能有什么事?” 舒墨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就好。” 许然亭鸡皮疙瘩陡起,一巴掌要甩上去,舒墨眼明手快歪头躲过一劫。 “你个臭道士干什么?”许然亭咆哮。 舒墨答非所问:“大人,您若不想掉下去*好老实一点。” 许然亭恍惚想起,自己和舒墨还身处高空。舒墨收了管子,一左一右拎着许然亭和花妖落地,许然亭抬头,发现那雾气只是飘散在空气中。他一个激灵,远离舒墨三步。 小道士们也冲了出来:“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许然亭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衣冠:“那是自然,本府命硬得很,尔等不必惊慌。” 小道士们纷纷点头,转头看到舒墨,又是一惊:“不知这位……” 舒墨尔雅一笑:“在下舒墨。”舒墨似乎不愿细说自己的身份,许然亭念在方才他救了自己的分上,咳了咳:“舒墨号无常道人,也是一位道士……嗯,协助本府猎妖的。” “原来是舒墨道友。”小道士们纷纷行礼,舒墨还以一礼。 许然亭拽了拽舒墨的衣角:“对了,你刚才用了什么办法,我看这花妖竟然立马就跟木头似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舒墨爽朗一笑:“这是我猎妖的办法,这雾气能够让她陷入幻境之中。” “啊?”许然亭挠挠脑袋,“这么奇怪的猎妖办法我还是**次听说。” “但是很有效。”舒墨眼神示意他看那花妖。许然亭转头,确实,现在那厮就是根定在那儿任人殴打的木桩。 “太好了,既然道友制服了这妖孽,就让我等收了她,省得她出来作乱害人。”一位小道士匆忙打开自己的紫金宝葫芦,打算把花妖吸进去。这可是大功一件,众人都忙着抢功劳,许然亭也附和道:“快快收了,本府的脖子差点没被她勒断!” “且慢。”舒墨单手抵住那小道士,“这是我收的妖,可以跟许大人换赏钱的。” 一群小道士顿时炸开锅,都梗着脖子大呼小叫:“你这道友没脸没皮,明明我们帮你打了那么久,若是她不分心和我们斗,你能那么轻易制服她吗?!” “好,我可以解开法术,让你们和她重新打。”舒墨说着掏出木管。 那花妖道行不浅,小道士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别看舒墨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肚子里的坏水可不比他们少。 “别吵了!”许然亭大手虚按,示意众人以他为**,“不就是要赏钱吗?舒墨道长,你赶紧把这只妖杀了,本府的赏钱管够!” 虽然花妖还是呆呆的样子,可是保不准待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舒墨挑了挑眉,忽然戏谑道:“大人想不想知道,花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我管她看到什么,赶紧把她给我弄死!”明天许然亭还得处理奢香茶铺的案子,如今已经月升中天,难免心力交瘁。 “大人,须知万物皆有灵,这花妖并未害人,大人何故要赶尽杀绝?” “我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许然亭有些不耐烦,“快杀了她,整天闹得我睡不着觉。你别怕赏金不够,明日我让德才拨给你。” 舒墨不再说了,叹了口气,广袖一挥,那花妖就被吸进了他的袖子中。许然亭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赞:“你的法器都好奇怪,跟那些小道士的全然不像,但似乎管用多了。” 小道士们显然不服气:“大人,那只是我们学艺不精,若是师叔祖来了,这样的花妖十个百个都随便收得。” 许然亭摸了摸鼻子,实在不忍心责备他们,毕竟他们口中的某位师祖昨日午时刚被草席裹着抬进来,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收了花妖,遣散了小道士,许然亭又差人过来收拾残局,等一切都忙完了,许然亭伸了个懒腰,忽然狗腿地招呼帮忙的舒墨过来。 此际天色已经渐吐鱼肚白。许然亭头上落了一片金合欢的花瓣,他脸微红:“对了,你不是说要跟着本府猎妖吗?” “不错。”舒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微红的脸,那朵金合欢在晨曦之中格外漂亮,让他莫名产生取下来细细观看的冲动。 “盯着本府干什么?”许然亭瞪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有没有跟本府猎妖的想法?我瞧你不像个道士,猎妖倒有几分本事,似乎比那些道士厉害多了。” 舒墨微微一笑:“当然。” “那说好了,本府呢感念你忧国忧民的大义,许你分文不收留在本府身边猎妖。”许然亭露出精明的笑容,两颗小虎牙让舒墨想起年幼的孩童。 “大人说错了。”舒墨比画了一个手势,“应该是每月赏银一百两。” “你、你怎么出尔反尔!”许然亭“噌”地起身。 舒墨还是笑眯眯的:“之前我开条件大人不允,我只好按照规定来。” “你——”许然亭气得想跺脚,恨不能把他那张笑脸抠下来。半晌,他又泄气道,“便宜你小子了!收拾一下,待会随本府去奢香茶铺一趟!” “待会儿?”舒墨抬头,天色果然大亮了,“大人不休息一下?” 许然亭这才想起还没睡觉,一拍额头:“对,怎么把这茬忘了。你等本府命令,本府先去睡个回笼觉。” “那早上的案子怎么办?” “德才会帮本府料理的。”许然亭打了一个哈欠,关上厢房的门。 舒墨摇摇头,走到一个僻静处,抖了抖袖子,花妖竟然从袖口掉了出来。她揉了揉脑袋,抬眸一看:“你不杀我?” 舒墨笑笑:“你也是情有可原,并没有犯错,我怎么可能赶尽杀绝。” “哼。”花妖哂笑一声,“真是个奇怪的道士。” 揉了揉酸痛的脚,她飘起来,好整以暇地问他:“那你可知,我为什么宁可脚被砍烂也要留在这里?” 3 “天地万物皆有灵,我不是你,不敢妄猜你的想法。”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花妖飘了一会儿,坐下来,“在我的梦境之中。” 舒墨不说话了。他用大雾织成的海市蜃楼可以让身处其中的生灵陷入幻境之中,他是**能够操控幻境,并看到这些幻境之景的人。 他看到花妖用自己的内丹救醒了一具已经腐烂多年的尸体,那尸体的血肉渐渐丰满,显然妖化了。献出内丹的妖必死,可是花妖看起来很幸福。 妖是属于山野的生物,求生求存是本能,舒墨并不理解。 花妖猜出了七八分,自顾自地道:“你和那些冥顽不灵的臭道士不一样,和那贪生怕死的府尹也不一样。我告诉你吧,我的恩公被埋在这棵合欢树下了。” “哦?”舒墨望着她,“你是为了他才留在这里的?” “不错。我认识恩公的时候还未化为人形,那时候混元锁和妖门的封印已经不太稳固了,像我这样悟性好的妖精常常能找到机会闯入凡间。 “恩公只是一个普通的落魄书生,读些没用的书,穷得两袖清风,常常被人欺负嘲笑。那时候临安的院落很贵,他已经二十七了还买不起一间茅厕。 “我初到人间并不适应,机缘巧合被他买了回去,他非常耐心地照顾我,每日为我浇水,免我风雨之苦。他的父母见不得他没有妻子,把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投到他身上,一家人买了屋舍和彩礼,他也终于能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娶妻了。恩公很喜欢他的小娘子,出入都带着。后来有个来临安做生意的泼皮为了能够收买当地的府尹大人,看上了恩公那美若天仙的小娘子,使计让那小娘子从了府尹,恩公便上门和府尹理论。 “其实那小娘子身上有脏病,府尹不知道,恩公却是知道的。他可以爱那小娘子爱到不占有她,还为她闹到了知府衙门。只是恩公的爱并不能改变什么,很快府尹就让人把他和小娘子杀了埋在这棵合欢树下。” 舒墨偶然想到什么,问她:“你不是妖吗?如何不帮帮他,却眼睁睁看着他死?” “那时的我又有多少道行?”花妖摇摇头,“我整天都蔫头耷脑的,若不是恩公把我送回妖界,恐怕我早就不在了。恩公的事,也是后来听人说的。” “看来你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倒是个记恩的妖精。” 花妖笑道:“怎么,你觉得妖精都是薄情的畜生吗?” “不,”舒墨敛了笑容,“妖比人单纯长情多了。”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你的恩公和小娘子求仁得仁,已经合葬在一起了,你强行让他以妖的姿态复活,他未必会感激你。” “还是说,你是出于私心,希望你的恩公能够成为妖……虽然没了内丹会死,但是若你只献出半颗内丹,他一样能够变成妖,虽然心智不全,但会听你的话。” 花妖脸色一变:“你怎么对妖那么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舒墨笑笑。 “哼,我知道世上有些妖精的妖力深不可测,寻常妖物和道士根本无法感知到他们的妖气。你那么奇怪,很难让人不多想。只是你若为妖,何故会去帮人?” 花妖盯着舒墨,似乎要将他剖出个究竟。舒墨脸色不变:“小娘子,那些都是你的猜测。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嘁……”花妖耸耸肩。 舒墨转身,走进晨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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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 慕茶客 第二梦 望岁木 第三梦 化妖丹 第四梦 窃画贼 第五梦 栖凤宴 第六梦 风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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