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 风从遥观吹过 俞金坤是遥观人,遥观是一座江南小镇。 和大多数江南小镇一样,而今的遥观也是城镇和乡村的结合体,城镇**楼房林立,厂区连绵,宽敞的柏油马路上汽车飞驰,道路两旁店铺相接,花树相映。倘若走进小镇的清晨或傍晚,碧波荡漾的宋剑湖畔,广场上音乐悠扬,人们相牵相拥,翩翩起舞,尽情享受着曼妙的时光。当然在那工厂深处,你会看到焊花的闪烁,你会听到机器的轰鸣,小镇传统的农业基因被飞速发展的生活改写,田园生活已经退位到繁华的幕后…… 此时,是江南的8月末,暑气消退,秋意渐浓,得园宾馆街对面的一小块芝麻地里,芝麻正将层层叠叠的洁白小花,向着天空开放。 一阵暖风吹过,飘来一阵泥土的芬芳,这醉人的田园气息飘过记忆,落在历史的深处。 记忆的闸门被訇然打开,回到40年前。 现在已经很难描述这座江南小镇40年前的真实模样,但我们可以从主人公的回忆中想像:一片广阔的田野,水网交错,阡陌纵横,蜿蜒的小路通向附近低矮的村落,水牛静卧在柳荫下的池塘中,露出牛头和半边脊背,妇女在水田中忙碌着插秧,河流中有小船穿过,船上的男人在罱泥、捕鱼…… 罱泥的男人中就有年轻时的俞金坤。 那时的他还是个精瘦的小伙,如果在8月他会只穿一件背心,或者干脆光着脊梁,紫红色的皮肤在太阳下闪着汗光。他看上去虽然精瘦,却有一身的蛮力,用他自己的话说,壮实得像头牛!只见他左右开弓,很快便罱满一船河泥,罱泥的速度使他赢得同龄人的尊重。母亲坐在船头,爱怜的看着儿子,眼睛里流淌着难以言说的骄傲…… 倘若按照正常的生活轨迹走下去,那个罱泥的精瘦小伙会和他的父辈一样成为一个种庄稼能手,盖房造屋,娶妻生子,在遥观小镇的某个村庄里终老一生。那个村庄叫桥南村或者钱家村。 然而,历史常常在关键处拐弯,俞金坤被时代的潮水裹挟,驾驶着他命运的小船,在风云激荡中,穿越激流险滩,历尽惊涛骇浪,*终驶向了宽阔的大海…… 命运的转变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变化的发端和那个传遍神州的“春天的故事”有关,也和俞金坤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 江南是鱼米之乡,有渔有米,这是土地的馈赠。费孝通曾说: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又说:“土”的基本意义是指泥土。乡下人离不了泥土,因为在乡下住,种地是*普通的谋生办法。几千年来,中国就是这样一个农业大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李绅笔下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白居易眼中的“田家少闲时,五月人倍忙”。然而,历史行进到二十世纪末叶,中国的乡村开始骚动不安了,这骚动*先发生在京沪铁路的末端那个“长三角”地区的**地带——苏南。 以上海为龙头溯江而上向南京延伸,长江两岸的一片三角地区被称为“长江三角洲”,简称“长三角”。而位于**地带的城市分别是苏州、无锡、常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还有比天堂更美妙的地方吗?想到江南,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走在雨巷里,细雨,浇绿了她的颜色,轻风,飘洒着她的芬芳,在人们的视野中幻化成一个温婉婀娜的背影…… 可是这次苏南农村的骚动却和丁香一样的江南女子无关,而是在这块被赞美了千年的鱼米之乡的富庶土地上,农民伯伯们不安心于土地了,不安心于有鱼有米了,他们开始建厂房、购机器、办工厂,办企业了。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了昔日水乡的宁静,诗一般柔美的江南水乡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巨变,以至于这变化将打破几千年来延续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场景,改变一个**的命运,开启一个从未有过的崭新的时代。 还是费孝通,这个以《江村经济》成名的社会学家给这种现象起了个饱含时代特色的名字:“苏南模式”。 什么是苏南模式?官方的解释是:江苏省苏州、无锡和常州等地区通过发展乡镇企业实现非农化发展的方式。 1980年,俞金坤所在的常州市武进县剑湖乡钱家大队也顺应潮流,跟在兄弟社队后面办起了两个队办小工厂,这些不起眼的队办企业就是费孝通所说的“苏南模式”的组成分子,在中国崛起的历史墨痕中留下过印记的乡镇企业。 机缘巧合,俞金坤参与其中,他的个人命运由此开始不可逆转地走向了既定轨道,在不知不觉中暗合着中国改革的进程,逐步承载起一个黄土地儿女的强国梦想。他仿佛找到了芝麻开门的金色钥匙,披着财富的凤冠在历史的画卷中磅礴泼墨,镌刻着辉煌,*终完成了从农民向企业家的蜕变。 40年春风秋雨,弹指一挥间! 2017年的金秋时节,当年那个挽着裤脚撑船罱泥的精瘦小伙,此刻,正在中国这座江南的小镇上,在他亲手创建起来的**建筑今创科技大楼第6层的办公室内,打开着三部手机的视屏,通过互联网信息技术指挥着一场商业战争,戈耀红等集团高层围绕在侧,而万里之外,他的将士正在意大利法院举牌,竞购着法国的一家高铁座椅企业——塞拉座椅公司。“一定要拿下!”他在向万里之外的下属、法国子公司经理刘喜民喊着,那阵势是志在必得! 随后,他又亲自带队去了法国,游说法官、工会,去实现他的跨国收购梦,一个曾经的中国农民要将他企业KDK的旗帜插在拿破仑元帅的故乡…… 还是那片土地,还是那座小镇,这一切恍若做梦,仿佛穿越,上溯几十年,你会无法想象,然而这一切却在真实地发生着。 还是那个憨厚的俞金坤,还是那个朴实的俞金坤,还是那个勤劳善良的俞金坤,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不再盯着脚下的土地,而是将目光穿越大洋风雨,关注着世界高铁的风云激荡…… 高铁呼啸而过,风驰电掣,当年的牛车、马车何在? 你不得不感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儿吹过遥观,吹皱一湖碧水,在宋剑湖的粼粼波光中,如今,那一艘罱泥小船已经幻化为一个远航的舵轮,摆置在他办公室的窗前。他从一个地道的农民,一个罱泥小子华丽转身,成为一家百亿元集团企业的舵手…… 他驾驶着那艘巨轮,驶出遥观,迎风踏浪,扬帆远航,印度、新加坡、澳大利亚、英国、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