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道在于呼吸。
对于读书人来说,阅读是吸入,写作或者言说是呼出。
2003年到2015年,是高密度读写的12年,也是视力急剧下降的12年。
于是终止码字。然而,既有阅读就须呼出。于是2016年10月在喜马拉雅平台开设主页为“看云读书”的音频节目,讲说读书及教学心得。《诗经》、儿歌、图画书、古诗教学、教育常识、名著赏析,东一榔头西一棒,图的是免于淤积的舒服。这是前几篇次第任性的原因。
虽然听众寥寥,然而鼓励还是来了。于是根据朋友建议,分出若干专辑,每一专辑俨然是个系列讲座。虽然还是凭兴致的不定期。
就这样,关于《国风》的学习汇报,持续说了一年,93篇,并且引来出版社的关注。这是我的**本根据音频制作的读书心得。相比起此前著述,口语风味应该是本书*大特色。
2018年1月26日到3月5日(元宵节),进度大约**两篇。我像坦克一样碾压自己和时间。当书稿整理出来,感觉心力枯竭,眼力枯竭。感觉该说的都说了。
关于序言,只能有如上的叨叨,以及如下几点散见于内文的说明。
恳请批评!
一
汉语单音独体,一字一形一音。一字一音转瞬即逝,同音字带来理解的歧义,所以必须造出双音节词语,让我们知道“君子”的君,不是“军队”的军。双音节词于是成为中国诗歌*基本的节奏单位(相当于一拍)。那么,当先民歌唱的时候,*短的乐句自然就是2-2结构的四字句,如是两句联袂,就声音和意义更稳定,更能留驻听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如此结构再来一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个稳定、完满的意义段落就成形了。四字一句,四句一段于是成为中国诗歌的*初形式。
“关关”叠字,“雎鸠”“参差”双声,“窈窕”“辗转”叠韵。双声、叠韵、叠字的作用在于构建词语声音的一体感。也就是借助音乐的力量,克服汉字声音“颗粒状”的缺陷,使意义免成散沙,声音拥有美感。
押韵也是出于同样需要。在句和句之间建立音乐的连接,从而使得思想内容能够成形,艺术魅力得以产生。所以说:诗的命脉在于音乐性。
二
重章是《诗经》*显著的特点。
重章也是到今天为止,所有民歌的基本形态。重章如年轮。
《桃夭》《芣苢》《卷耳》《樛木》《关雎》《麟之趾》……低徊反复,一唱三叹。重章的框架如阴翳的松柏稳稳站立,分章换韵是春去秋来的潜滋暗长。仿佛陈陈相因,实则推陈出新。如松柏之后凋,深根固柢,次第代谢。于平和渐进中透出绵绵生机,于平淡蕴藉中酿出无穷韵味。这是从土地生长出来的我们的经典,植物性的经典。
在重章结构下,情绪或情节的推进是缓慢的,然而这种推进——从心灵到心灵的推进,3000年来一直没有停止。须知,《国风》在孔子编订为专用的“校本教材”之前,很多民歌已经传唱千百年了。
学习传统文化的路径有快有慢,我毫不犹豫选择那慢的一条。
慢成长是真成长。捷径或许是有的,只是我不敢付出“快”的代价。我在广西河池见到速成的桉树,当地农民称之为“鬼子兵”。这种树速成之后,所在的地方及其周围土地,很多年寸草不生。
老子曰:“少则得,多则惑。”孔子曰:“欲速则不达。”
学诗尤其如此。快,如何真知?快,如何能感。
三
入声字是盐,古诗的“味道”全赖于此。
关于入声字的学习方法。个人建议走慢的一路,也就是结合具体诗文,具体情境,慢慢积累。我从2010年9月开始,和我一年级的孩子一起,以《我爱吟诵》为教材,一周诵一首诗。四年后,不仅常见入声字基本稔熟,且遇到新的入声字时,耳朵“有感觉”。于是查《辞源》,往往应验。叶嘉莹先生的《我爱吟诵》序言,徐健顺老师为《关雎》《采薇》《鹿鸣》做的声韵分析,是我此番说《国风》的重要依据。
希望将来,标出入声字的古诗读本越来越多。这是对我们耳根的修复。
中古音已经遥不可及!遑论上古音!**之我,只能用**之音诵给**之耳去听去品味。这是勉为其难的事情,知其不可为而为的事情。能够作为桥梁,能够使大家亲近《国风》,于愿足矣。悠悠我思!我之怀矣,乃在同道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