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窑里的梦
窑里是徽州六百里山山脚下的一座小村落,麻川河从村前流过。大清同治元年(1862年)春天的一个早上,郑家的孤儿本魁在这里做了一场梦。梦中,他把本村王家二女儿小苋当做一只七彩的山雉打倒了,打倒在六百里山北坡王家的茶园里。当时,阳光灿烂,春光明媚。
梦中的本魁后悔难当,伤心不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本魁的这个梦荒唐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果说他在梦中用猎枪打倒的不是小苋而是其他什么人,也许他会觉得有些可能,而梦里偏偏是小苋,还偏偏是在六百里山上王家的茶园里。本魁醒来以后还是难以置信,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
本魁坐在床上抱着头缓了一下神,对刚才的梦依然心有余悸。他极力回忆刚刚结束的那场荒唐的梦,从头至尾,认真梳理一遍:
一只美丽的山雉在丛林里出现了,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又从这条高枝跳到那条低枝,跳得忘乎所以。春天里的山雉体态丰满,羽毛也*美丽。而这只山雉更美、更大,是郑本魁从来没有见到��的。一身羽毛七彩丰满,光亮如缎,令他心动不已。面对令人心动的猎物,猎手的冲动便是捕获。
本魁举起他父亲留给他的土铳,枪柄坚硬无比,枪管乌黑发亮,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也绷得坚硬无比,静心定神,目不转睛,正要射击,那美丽的山雉却倏地跳到另一个地方。如是三番,把郑本魁撩拨得心里甚痒,手心沁出汗来。山雉不停地跳着、跑着,于是,他就追啊追,一直追到山北坡王家的一片茶园。
那山雉停下来,依然跳啊跳,本魁以*快的速度瞄准,射击,一声闷响,那只山雉倒下了。郑本魁大喜,跑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竟然不是那只调皮的山雉,而是王家的二女儿小苋……
本魁吓出一身冷汗,后悔得心肝俱痛两股直颤,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却说不出来,想喊人来救小苋也喊不出声。于是他就抱着小苋从山上往山下跑,跑呀跑,腿迈不动了,气喘不上来,胸口就要憋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