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 手 “……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
“啊!”
胖头鱼戴着新买的棒球帽闯进空荡荡的教室时,正看见小孔雀、杨聪聪几个小姑娘在纪微微身边围了一圈,好像在听她讲什么。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一阵尖叫,胖头鱼心头一喜,以为她们终于注意到他头上那顶带着两个白色小翅膀的超炫棒球帽,被惊艳到了。
胖头鱼笑嘻嘻地拱进女生堆里面,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捧起腮帮子上的两堆肉,很假地哇哇叫了几声。
没人搭理他。只有纪微微一个人在那里讲话,蹙着眉头,好像见了鬼一样。每个人都在专心听讲,嘴角不时抽搐一下,看得出有几个女生想捂住耳朵,又不忍心错过好听的故事。
“女生真无聊!一点品位都没有。”胖头鱼嘀咕道。还是没人理他。
胖头鱼愤愤地摘下了头顶上的帽子,在手上拍了拍,他有点低落。其实根本没人注意他的什么棒球帽,连他自己都突然觉得,其实这是一顶很丑的帽子,很幼稚。胖头鱼有些羞愧地用膝盖把帽子夹住,半蹲着听。他也好奇了起来。
“什么?镜子里伸出了一只手!”胖头鱼脸上露出明显不屑的表情,好像识破了什么手法低端的老千。
“班长,你讲的鬼故事烂死了!”他突然自信起来,放声大叫,声音甚至盖过了纪微微,让人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你别吵!”正沉浸在故事里的小孔雀被胖头鱼的口气惹火了。
“什么鬼故事?这是真事,昨天我洗完澡,穿着睡裙,在浴室里吹头发,镜子里面真的伸出来一只手,还来拉我的裙角!”纪微微声情并茂,脸色难看,似乎现在就有一只手在拉她的衣服。
很快,纪微微意识到,不是她故事讲得太到位,太身临其境了,而是真的有一只手在拽她藏在桌面下的百褶裙。
“啊!谁?”纪微微吓得从座位上蹿了起来,其他几个小姑娘也惊慌地仰着脸,做逃跑状。
只有胖头鱼一个人嬉皮笑脸地把脑袋凑到纪微微面前,但是姿势很别扭。
“哈哈……我们的班长真胆小!”胖头鱼突然爆笑起来,整个肥硕的身躯扑倒在纪微微的课桌上。他笑得很夸张,捶胸顿足,唾沫乱喷,显然已经有了表演的成分。
纪微微气坏了,先是伸手把拖到小腿的裙摆撩上来一点,以防再次遭到毒手,一边恶狠狠地咬着牙,抬腿踢在了胖头鱼的屁股上。
“讨厌死了!”
“就是,就是。”
“女孩子讲话,他也要偷听!没脸皮!”
小姐妹们声援着纪微微,并且都很扫兴地散开了,各回各位。好像她们很清楚,只要没有人再理他,也没什么好戏看,这个捣蛋鬼就会走掉。
“哼!”胖头鱼笑够了,开始反击,“想不到我们的班长也学坏了!”
“你什么意思?”纪微微很不服气,以为是在说她踢人的事,“你活该!”
“明明就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不知道哪里听了个鬼故事,非得说是真的。”胖头鱼对这种移花接木的小把戏可以算是内行了,小马达和表弟小豆丁都曾经被他铁面胖头哥骗得团团转。他觉得纪微微是班门弄斧了。胖头鱼突然涌起一股正义感,要替广大的受骗的小女生们拆了纪微微的戏台子。
“编得还那么假!什么镜子里伸出一只手,这么烂的桥段!真无聊!”胖头鱼四仰八叉地歪坐在附近的一把靠背椅上,一副对编谎话和鬼故事都深有研究的样子。
“不会的,纪微微不会乱讲的。”铁杆闺蜜小孔雀帮腔道。
胖头鱼觉得自己的话显然起到了效果。大家都在听,而且他听出小孔雀已经被说动了,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我也觉得这太不科学了!会不会是纪微微看错了……”有个比较率真的小姑娘不太自信地说。
“就是!想想都不可能。”胖头鱼像找到了知音一样凑过去。
其他几个人互相交换着眼色,既有思考,又有疑惑,还很好奇。有的还看看纪微微,似乎希望纪微微给她们一点更明确的答复。
“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一只手,很小,瘦瘦的,全是骨头。”这段时间里,纪微微自己也有些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仔细地回忆昨晚的状况,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肯定没有记错。
想着想着,一丝笑容从脸上稍纵即逝。依偎着她的小孔雀很奇怪,咬着她耳朵问:“微微,你笑什么呀?” 纪微微怕胖头鱼偷听似的,一边盯着胖头鱼,一边捂住嘴对小孔雀讲私房话:“嘻,我突然想起来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特别漂亮的铃铛手链。哟,好想要。”小孔雀不解地望着纪微微,觉得她今天一大清早的,精神状态好像还真有点反常……
“别装啦!被我名侦探胖头鱼揭穿了,还嘴硬。”胖头鱼看她们背着他讲话就心里不爽,总觉得她们是在说他坏话,于是更加气急败坏。
大家都有点烦,而且快要上早自习了,就各自在铅笔盒里摆弄着花花绿绿的铅笔和橡皮,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
“算啦算啦,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古怪。”纪微微突然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反常了,要让班级里的“小学生”们相信不太可能。纪微微忽然想到了卫天一,她和卫天一待久了,渐渐地就把自己的心智定位在和他一样的水平上,开始
觉得自己和卫天一一样,是个潜伏在小学生中的外星人什么的,有义务把班上的孩子们哄好……
“说不定真的是我看错啦!”纪微微轻声说了一句,小幅度地挥了挥手,正襟危坐着,恢复了一个班长的端庄,“快上早自习了。”
这个时候,小马达和林小虎、丁凯三个人甩着胳膊优哉 游哉地迈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拱在女生堆里的胖头鱼。
胖头鱼还很享受地赖在那里,像个恶霸少爷似的撩拨着身边的女同学,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刺耳的嬉笑声,有个熟悉的男声冒出一句:“好白菜都让猪拱啦。”
胖头鱼听后满脸通红,扭头一看,竟然是他的兄弟小马达。
“哼,什么鬼东西,我正在调查一桩案子。”胖头鱼装模作样地拾起桌边的棒球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还真有点像一个正在破案的名侦探。实际上他是在掩饰,心中却在痛骂:“哼,我对女生怎么会有兴趣?你们也不想想我是谁。算
了算了,不能暴露自己隐藏的身份。”
胖头鱼一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回自己的地盘,一边和小马达推搡着,表现得很气愤,嘴上还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着刚才的情况。
他俩的话被刚走进教室的卫天一听到了。
卫天一不动声色地收拾着书包,一边掏出文具和书本,一边仔细地接收胖头鱼的信息。他觉得很奇怪,根据自己对纪微微的了解,她不会那么无聊地把小说、杂志上看来的鬼故事加工加工拿来骗人。而且纪微微虽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也是个普通小女生,除了洋娃娃花裙子之外,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会突然讲起鬼故事呢?
“可是……”卫天一一边端端正正地坐着等老师来布置晨读题目,一边向纪微微那边投去关心的目光。纪微微皱着眉头,很困惑的样子。
“从镜子里伸出一只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也太超自然了吧!就算是在母星,也没听说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星球啊?”
捆 绑 一日无事,*近同学们都开始准备小升初的应届考试了,班主任每天都拿着一沓参考书砰砰响地敲讲台,然后声嘶力竭地对同学们说:“这是你们这帮小鬼头人生的转折点!
一定要给我好好放在心上!不然,十年、二十年之后,你们一定会后悔!”
傻乎乎的纪微微每次都被震得小鹿乱撞,心里总是想着,要是考不上辅仁中学,自己这辈子就完了。每天和卫天一一起放学回家,每次快到自己家的分岔路口时,她都会像个女交警那样严肃地拍拍卫天一的肩膀,对他说:“天一,你一定得给我考上辅仁中学!不然我饶不了你。”
卫天一挠挠头,被她搞得莫名其妙,支支吾吾地说:“可是,辅仁离我家好远啊……我想考城西中学,反正档次差不多的……”
“不行!”纪微微立刻抬起一只胳膊,摆摆手,做了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为什么啊?”卫天一更奇怪了。
“这个……这个……”纪微微一下子语塞,把之前想好的说法都给忘了,“不行,就是不行。城西中学,名字太难听了!”
“哪里难听了啊……”
“没内涵!一听就是烂学校。”纪微微突然清醒过来,恢复了“女交警”的严肃神态,“对!就是的。城西虽然也算名校,但和辅仁相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的。辅仁可是百年名
校,全市的好学生心目中的**啊。你作为一个外星人,怎么能这么没追求呢?”
卫天一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我一个外星人犯得着跟你们小学生争吗?”但他也只好随口答应,“好吧好吧,反正念什么学校都差不多。辅仁就辅仁吧,等考了再说吧……不过……真的好远啊。”
卫天一的眼睛突然失去焦点,茫然地想象着自己每天来回骑半个多小时车,在风风雨雨里穿梭、堵车、等N个红绿灯的悲惨遭遇。作为植物星球的居民,他有时候实在是很难
理解地球人的生活方式啊。要是在母星该多好啊,随便召唤几条藤蔓就可以一路秋千荡过大街小巷,变成一朵蒲公英就能在空中飞半天……
看着卫天一呆滞的表情,纪微微以为卫天一和自己一样,肯定是在设想以后两个人一起结伴上下学的温馨场景,突然就有点羞涩了,她推了推卫天一的肩头,嗔道:“瞎想什么呢?别乱想啦,好好考试吧!你考上了,我还不一定考得上呢……”
卫天一也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这**纪微微也还是认真地做参考题,连下课时间都不放过,盒饭都是叫小孔雀帮她带的,只是明显地要比平时焦躁了些。卫天一都没有机会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了,今天恰好轮到他和纪微微凑到一组值日,还有胖头鱼。有胖头鱼在又不方便说话,卫天一和纪微微都有点闷闷的,不断地交换着眼色。
胖头鱼也明显地感到他们两个不太友好,有点委屈,一把大扫帚像武士刀似的在地上挥舞,搞得教室里尘土飞扬。
“胖头鱼,你好好扫。”纪微微板起班长的面孔来,“不想扫,你就先走好了。”
“哼,干吗要我先走?”胖头鱼把扫帚举在头顶,落了一脸的灰,还不肯放下,“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两人都不理他了,继续扫地排桌椅,配合得很默契的样子。胖头鱼觉得很无聊,闷了半天,突然抛下扫帚,拖起书 包离开了教室。
等胖头鱼一走,两人都松了口气。卫天一一边把一个板凳对齐,一边凑近纪微微,问她关于那个什么镜子里的手的事。
纪微微一惊,突然又是一喜。对啊,怎么没想到直接和卫天一说这件事呢,这个班级里,只有他能明白。于是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歇了两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卫天一仔细听着,大意就是纪微微在浴室里照镜子的时候,有人在镜子的“内部”。这几乎是不科学的。卫天一不相信会有什么灵异事件,但他觉得任何奇怪的事情,一定都是有原因的。卫天一想着想着,突然打了个激灵,直觉告诉
他,这件事非同小可。
“纪微微,你仔细想想,”卫天一组织了半天语言,“那只手伸出来的时候,镜面有没有什么特殊变化。比如镜面上你的形象有发生扭曲吗?钻出手来的洞口,是柔和的,还是突
然黑成一团?另外,那只手是平常人的手吗?”
纪微微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晕了,脸部七歪八扭地琢磨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差点儿就要哭了。
“我怎么知道,当时吓都吓死了!”
卫天一沉默下来,他在等纪微微平静。过了一两分钟他才柔和地吐出几个字:“别急,慢慢想。我们得再把他勾出来一次。”
纪微微好奇地歪着头看卫天一,不知道这个小怪物在动什么脑筋。卫天一则朝她狡黠地一笑,仿佛在说自己已经有了条妙计。
“哦,对了,”纪微微抬起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那只手好像把我看得清清楚楚,一伸出来就冲着我的裙子去,感觉他很着急地想摸那条裙子……”
“内衣小偷?”卫天一浅浅笑了笑,“这可能就像游戏里的一个什么技能,需要各种条件才能触发,和时间、地点可能都有关系。纪微微……”
“嗯?”
“你今天晚上在同一时间洗澡,然后穿同一条睡裙,看看他会不会再出现。”
“小怪物,你拿我做试验啊!”纪微微很委屈地扭着头,“我又不是小白鼠!”
“不要害怕,我会在你浴室的窗口埋伏好,一等那只手伸出来,就用藤蔓死死缠住他!”卫天一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鼓励纪微微。 纪微微神色涣散地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
突然,她又皱着眉,扬起脸来问卫天一:“真倒霉,怎么偏偏就挑上我了呢?嫌我小升初不够烦是怎么的?”
“因为,”卫天一一本正经地绷着脸,粗起嗓子说,“你是被神选召的孩子。”
扑哧,“神经病。”
卫天一突然又沉默不语了片刻,继而有些悲凉地对纪微微讲:“说不定,他就潜伏在我们身边。”
在他们两人商量着怎么对付镜子里的那只手的时候,一个顶着硕大棒球帽的胖胖的小脑袋,鬼鬼祟祟地从教室后头的门缝里探了一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