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凌晨四点。
又一个爆发骚乱的夜晚,整个城市彻夜无眠,大口喘着粗气。
原因是贝内特的视频被搬上了荧屏。
暴乱的人从哈莱姆一路闯到百老汇,砸碎了沿途的窗户。先是将哥伦比亚大学和巴纳德学院周围的商店洗劫一空,然后又来到上西区,掀翻汽车,抢劫出租,殴打没有把自己锁在家里的白人。暴徒到处纵火,直到国民警卫队在79 街列队,先是橡胶弹示警,然后换成实弹射击。
十三个平民,全是黑人,中枪。其中两人当场死亡。
纽约城并不孤单。
纽瓦克、卡姆登、费城、巴尔的摩、华盛顿特区的游行都演变成了骚乱。夜晚时分——如同火焰的余烬在风中飞舞——骚乱蔓延到了芝加哥、东圣路易斯、堪萨斯城、新奥尔良、休斯敦。洛杉矶的瓦茨、中南部、康普顿、英格伍德等地随后加入了骚乱的阵营。
国民警卫队已经全员出动,联邦军队进驻洛杉矶、新奥尔良和纽瓦克。迈克尔•贝内特案件引起的骚乱演变成了自罗德尼•金(Rodney King)事件发生以来*严重的暴乱。这���夏天也成了1960 年代以来*漫长、*炎热的。
马龙曾在都柏林之家(Dublin House)的高脚椅上观看了那段视频。
他看到总统出面请求大家冷静。总统发言结束后,马龙进到男洗手间,就着三杯尊美醇,吞下了四粒兴奋剂。
它们会派上用场的。
他知道他们会四处搜寻他。
也许已经去过他的公寓了。
他离开酒吧,钻进了车里——那辆他情有独钟的科迈罗。这是他晋身为警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调大音响的音量,跟着一辆车开往百老汇。开车进城就是一趟梦想破碎之旅。
几十年文明的进步,在白天的愤怒和黑夜的痛哭之中化为乌有。马龙在这些街道上巡逻了十八年,当初,当它们还是贫民窟的荒地时,他就守护着它们,看着它们开花、成长,现在他看着它们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满是木板床和烧焦的店面的时代。在内心里,人们仍然心怀希望,饱尝失意。有爱,也有恨,有羞耻之心,也心怀梦想。可惜,梦想此刻已经被搁置。
马龙驱车经过哈密尔顿果蔬店、老大哥理发店、阿波罗药店、三一教堂墓地和155 街上的乌鸦壁画。经过代祷会教堂——但是马龙想,现在代祷已经太晚了——路过瓦吉餐厅,路过建筑**、个人**、街道上的生活标志。他爱它们,就像丈夫爱着偷情的妻子,父亲爱着任性的孩子。
他开车直奔百老汇。音响里的说唱蹦了出来:
我从不入睡,只因睡眠与死亡相随。
远在智慧的墙外,生命被早已定义。
一想起犯罪,纽约就出现在我脑海。
上一次这个时候开车进城,马龙想:你还和你的兄弟们一起——开怀大笑,互相嘲讽。结果那一夜,比利与世长辞。
现在,蒙蒂跟走了也没什么两样。
而鲁索,再也不会跟你称兄道弟。
莱文,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家伙,早已撒手人寰。
而你的家人,让你付出一切的家人,已经离你而去,再也不想见你。
你现在一无所有。
凌晨四点的纽约,是时候被从美梦中唤醒了,也是时候从美梦中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