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瓦托的这种观点和奥斯卡·王尔德的是一样的。王尔德说,不是雾让上帝工作,加重了上帝的工作负担,而是上帝自己想工作,所以才会创造出雾这种东西。” “教授真是太博学了,没有您不知道的。”萨维里奥赞美道。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不勒斯人做事情太夸张了,我们不得不反思。次来那不勒斯的外国人遇到工程师在火车站的那些遭遇时,按照自己**的文化思维和准则进行思考和判断,后的结论一定是那不勒斯是一个极度不文明的城市,那不勒斯人也很缺乏基本的素质和道德。相反,他们应该换一个角度,从人类宜居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首先思考完全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是否真的存在,再去想想那些适宜人类居住的**城市有哪些缺点,后就能发现:不管一个地方多么好,一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相反,一个地方再糟糕,也会有令人喜欢的地方。” “教授,那您具体地说一下这种互补性吧。”塞尔瓦托接着说道。 “那我先给你们讲讲我对自由和爱的看法,否则在座的各位很难理解那不勒斯人做事情的方式的优缺点。”教授娓娓道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曾经就提过自由和爱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今天您是否方便给我们详细地说说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呢?”我问道。 “您现在着急离开吗?”教授问道。 “一点儿都不着急。” 塞尔瓦托说:“没人着急离开。教授以前给帕鲁多博士讲这些内容时,我就在旁边,但是听得云里雾里。现在您要重新讲一次自由和爱之间的关系,我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我很愿意与各位分享我的看法,但是自由和爱之间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所以希望大家能认真地听我说。” 萨维里奥插嘴说:“教授,您就放心吧,我们缺什么也不缺专心听讲的能力。今天聊的内容不仅很有意思,还能增长我们的见识。在教授正式开始之前,我再去给大家拿一瓶葡萄酒,要不然教授说的时候,大家喝完了葡萄酒,我还得去拿,我可不想错过教授的任何观点。” 塞尔瓦托不怀好意地说道:“当有葡萄酒时,聊什么都会觉得很有意思。教授,您不用着急,尽管慢慢说。我们今天都休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您接下来要说的都是您自己的观点吗?” “事实上,嘉卡洛·咖利是我的一个米兰朋友,也是个和我探讨自由和爱的关系的人,后来我也参考了伊壁鸠鲁的哲学观点,终形成了我对自由和爱的看法。萨维里奥已经把酒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首先,我要澄清一个概念,那就是人们对爱的渴望到底指的是什么?” “想做爱的欲望。”萨维里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不,性欲和这个话题没有关系。我想说的是,对爱的渴望是人的天性,人类本能地希望有人能陪伴自己,能获得对方的体贴、照顾。” 萨维里奥突然问道:“您指的是性生活吗?” “萨维里奥,你真是够了。我刚刚和你说过,这个话题和性没有关系。你安静地喝葡萄酒,听我说就可以了。这个话题本身就有些复杂,你不要一个劲地插嘴,要不然我的思路都混乱了。” “教授,您别担心。他要是再捣乱,我来收拾他。”塞尔瓦托说。 “正如我刚才所说,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我们会渴望获得他人的陪伴。例如,与他人分享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就是爱的一种表现,而这种爱与他人分享也是人的本能。人类学家发现,原始人类有自我防御的行为,通过与同类结盟,能极大地提高生存率。爱的能力也因人而异,自私自利的人爱的能力为零,关心家人的人当然也会更爱自己的祖国和同胞,慈善家则是心怀天下,圣弗朗切斯科则热爱整个宇宙。” 萨维里奥说:“我也热爱全人类,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民族会对其他民族发动战争。人们应该思考为什么会有战争。如果战争中的敌人也是基督教徒,他们也有老母亲需要照顾,有妻子和孩子等着他们平安归来,怎么能忍心向他们的房子投掷炸弹呢?上帝啊,每次想到这些事情,我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萨维里奥,你不要有歧视或不公之心。假如意大利和美国发生战争,或者是意大利和其他弱小**发生战争,你也会一视同仁吗?” “我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基督教徒,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你对那不勒斯人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吗?” “这和那不勒斯人有什么关系?如果敌人是那不勒斯人,那就另当别论了!那不勒斯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如果在国外遇到那不勒斯人,我会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我现在说的是人性,不仅仅是那不勒斯人。” 教授接着说道:“萨维里奥,爱全人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爱身边的人似乎就很难了。救世主从没有说过‘要像爱自己一样爱全人类’,但他说过‘要像爱自己一样爱周围的人’,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地铁里坐在你旁边的身上有异味的人,排队站在你身后却想插队的人,他们都属于你周围的人,但这些周围的人很有可能威胁到你的自由。” “教授,您刚才想表达的是,如果我想成为一个爱周围人的好人,我就必须容忍一些糟糕、令自己感到恶心的事情?” “塞尔瓦托,你的理解完全正确。如果你不能容忍周围那些令你不舒服甚至感到恶心的事情,那就说明你不是一个充满大爱的人。相反,你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 “这又指的是什么呢?”塞尔瓦托好奇地问道。 “追求自由具体指的是保护自己的私密性,而‘私密性’在大多数情况下指的是个人内心的想法。当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私密性’的保护范围就很广了,包括个人的行动自由和思想观点。遗憾的是,意大利语并没有一个恰当的词汇来表达这个观点。为了解释清楚我们现在谈论的观点,我就借用英语单词‘privacy(隐私)’,这个单词更多地用来描述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理念的隐私性,并非情感方面的隐私。因此,在我看来‘追求自由’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privacy’,同时也要保护他人的‘privacy’。” “教授,按照您的理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爱和自由这两种感觉,但是这两种感觉是对立的、不可兼容的。当一个人感到孤独时,便希望拥有他人的陪伴。当他与周围的人结成同盟时,也得忍受失去自由的痛苦。”我总结道。 “您说得很对。”教授回答。 “现实生活中真的是这个样子。有的时候,我真的无法忍受我老婆阿苏迪娜。吃完饭后,我喜欢去阳台上眯半小时,这时候她就像蜜蜂一样,嗡嗡地在我耳边说个没完没了,‘萨维里奥,这件事情你做了吗?那事情你做了吗?’我有一个表姐住在普罗奇达,她家的房子靠近海边,她们家还有一艘私人皮划艇。有一次,这个表姐就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做客,这样我家的孩子也能去海边游泳、划船。说实话,我老婆阿苏迪娜带着孩子们去了这位表姐家,却发现表姐只是假借邀请我们做客的名义,让我老婆阿苏迪娜从早到晚帮她照顾孩子。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每天就像傻子一样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绕来绕去。当我老婆阿苏迪娜回那不勒斯的那天,我居然提前一个半小时去接他们。”萨维里奥说着自己的亲身经历。 “萨维里奥,你完全理解了我刚才说的那个道理。你举的那个例子就是爱已经超越了自由的界限。”教授说。 塞尔瓦托接着说:“教授,我还有一个疑问。爱和自由是两种积极、正面的感觉吧?那么,一个正常人应该能同时拥有这两种感觉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表达清楚了。” “只有圣人、贤人才能同时具有爱和自由这两种感情。事实上,爱和自由处于对立面,彼此牵绊和制约。具体要看爱和自由在每个人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