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成长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冒险。
身为妈妈的女儿,也是一个青春期走向尾声的普通女孩,我想在这里郑重地对妈妈道一声感谢。在这场盛大却并不华丽的落幕中,我想感谢妈妈为我带来生命中未曾间断的词句,以及教会我走出生命的荒芜,获得从泥土里仰望星空的风骨。那些故事太过漫长,午夜梦回,却不甘心用叙述的口吻,那我索性讲一个故事吧。窗外是雨,雨幕中天色暗沉,看不见一颗星星,像极了小学毕业那年躲在房间中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夜晚。我的个头在那时刚过一米六,额前是参差不齐的刘海,小小少年,没有烦恼。我没有在十一点前睡过觉,从出生开始就远离内卷,接受快乐教育,单纯得有些傻。爸妈也从未给我提过什么要求,我也一直以“想得开”人士自居。现在看起来这或许是过于离经叛道的做法吧?但那段日子确是我人生中极为重要且珍贵的年岁。我不清楚时代的浪潮会把我冲到哪里,我觉得自己像南宋文人*痛恨的君主,总是充耳不闻外面的世界,想的是如何在英语课下课后多看两页《红楼梦》,希望在义务教育的战场里偏安一隅,陶然忘忧。可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至少我们绝大多数要为自己的乌托邦背井离乡。上初中那会儿,我也为了迎合他人而苦恼过,���攻不下数学卷子的*后一道大题而扼腕兴叹。妈妈不是那种会借着晚餐时间讲人生大道理,然后居高临下指责我的家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会让我读一些书,然后在扉页上写下一小行字:别着急,日子还久,时间还长。而这段时间的阅读也成了我青春期*弥足珍贵的回忆。我那段时间*喜欢的作家是蒋勋。我时常感念于他的温柔,他的文字肯平视我,将我视为独立而完整的个体,给予我难得的尊重。这对一个因为课业而焦头烂额的青春期女孩来说是**的幸福了。那时每天放学路上,我总喜欢戴着耳机听他说话,他让我想起历史课本中真正的文人,那份虚怀若谷和谦逊令我感动,也使我获得了****的成长。我开始在群体中开小差,了解并享受个体的孤独,在柏拉图的寓言里寻找灵魂的另一半。现如今的我无比感谢那段日子,我从此好似生长在风里,舍去了锋利,开始与骨子里那个莽撞且无畏的自己和解。
我们学校的课业并不轻松,午休有咬着笔头写作业的人,体育课放学后有拿着参考书狂啃的人,午夜时分也有仍在挑灯夜战的人。我曾经感到过遗憾,想拥有一个不参与竞争的童年只是痴心妄想,摩肩接踵的年轻人向着那条独木桥百米冲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在这堪称贫瘠而一往无前的日子里,我惊奇地发现,我竟是快乐的。快乐二字极为**且自大,听起来不太正经,有些幼稚,甚至像是一个伪命题,却是一代代人在密不透风的高墙下得以喘息的珍宝。而我的快乐来源于阅读。妈妈与我的关系与其说是导师和学生,更不如说是合作者。她从不会去指挥我该怎样做,更多的是提供材料与可选择的路径,然后把决定权全权交给我,对我十二分的放心。从我有自主能力开始,她就不会过多干涉我的人生。小到完成作业、收拾书包上学,大到**考试填报志愿等,她都会和我在全方位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完全尊重我的意见。我也曾感到过不安,以我的资历可以胜任这些选择吗?当我这样发问时,妈妈会告诉我,“我信任你、尊重你”,与其左顾右盼,不如放开手让我去过无限可能的人生因为有如此童年的缘故,从此我关心的不再只是朝九晚五中的小事,胸中丘壑也有山河万里。我能在庸碌的人生中仍饱含“不切实际”的志向和理想,脱口而出却并不羞怯,遥遥举杯,敬向青春那一年。
人生很漫长,漫长到连出发都是一场冒险。可是,我从来都未曾惧怕,因为那些书中所带来的爱与力量会真切守护在我的每场旅途中。成功失败与否,美丽荒谬与否,那些光照的四季早已镌刻在我的灵魂里,穿过我少年时代的明月风声,一如往昔地与我相伴。
云舟
2022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