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阅读: …… 6 这些带着愤怒的表情、屹立在中亚心脏地区的世界的群山,气势磅礴,蜿蜒逶迤。这种惊人的高度足以使任何旅人惊叹不已,维多利亚时代的旅行家将其称之为“世界屋脊”,这成了它的别名。它横空出世的雄姿,千百年来与世隔绝的状态,流传广远的神话传说,使其显得更为雄阔幽秘,也更加令人神往。 天堂湾就高踞于世界屋脊之上,更准确地说,它是世界屋脊上的一颗痣,多也就是一个黑褐色的胎记。 世界屋脊艰险和遥远让人感到生命的渺小和卑微,这足以使任何生命感到忧伤和绝望。 但凌五斗的到来——虽然他十分谦虚地自认为自己只是一朵无意中飘落到这座高原的尘埃——给这里增添了一种非同凡响的力量。因为这座高原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都随着他的到来,次诞生了。他像一个人造的分娩器,具有任何真实生命都不可能有的分娩能力。所以,当他爬上天堂雪峰下一个白雪覆盖的小山包,他觉得自己可以远望天山、昆仑山、冈底斯山和喜马拉雅山,而其他万千峰峦只像面团泥丸一般。 这些永生永世的雪,黑褐色的岩石,闪着银光的冰河,��这样无声地进入了他的灵魂。 凌五斗突然感觉那庞大的山脉正大步向前走着,发出“咚咚”巨响,大地震颤,地球发抖,宇宙骇然。这使他很久以后,仍心怀余悸。 他把手向阳光中伸去,阳光还是那么冷,但已不那么寒了;天空变得亲切起来,那种蓝色总令人想伸出舌头去舔它;云朵飘动得慢了,像新棉一样松软;没有被雪覆盖的巉岩变得更黑;垂挂在巉岩上面的冰柱闪着光——它想变成水滴了;积雪已开始融化,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只要到正午,你把耳朵伏在积雪上听,就会听到水滴在积雪下发出的“嘀嗒”声,这泄露了它的秘密;冰河的表面变得毛茸茸的,冰下也有了流水声;不时可以看到鹰的影子了,红嘴鸦又回到了连队的上空。高原不动声色,万物悄然变化。是的,现在已是农历三月三日,高原下的南方已是莺飞草长,而无边无际的北方也已春暖花开,无边大地生机盎然,一片锦绣。凌五斗从山下吹来的风中,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他想,德吉梅朵已经把羊群赶出了冬窝子,正向北方游牧而来。想起了故乡院子里的桃花正灿若朝霞,花瓣如雪,飘落在奶奶和母亲的头上。 就在这天早上,凌五斗决定,从连队院门口开始,向哈巴克达坂挖路,把牺牲的通信兵遗体找出来。起床哨响起的时候,他已挖了五米远。 连长裹着皮大衣,强撑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来到他跟前:“凌五斗同志,你又要干什么?” 凌五斗抬起头:“连长,我在挖路。” “往哪里挖?” “我想把路挖到哈巴克达坂。” “为什么?” “过年前,那些通信兵就死在那里。我要去把他们的尸体尽早挖出来。我怕天气转暖了,熊啊狼啊把他们从雪里拖出来啃坏了,我也怕秃鹫和乌鸦啄食他们。” 连长一听,愣住了。“你这个鬼脑子每天都想些什么鸟东西!”然后,他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他妈的现在是先进典型,你给我好好待着!” “我没啥,反正也没事。” “那你他妈的就一个人挖,我看你多久能把路挖到哈巴克达坂。”连长气得转身走掉了。 7 按照连长的说法,凌五斗这家伙是个贱坯子,他不犯贱就活不下去。他起早贪黑,去挖那条通向哈巴克达坂的路。从连队到哈巴克达坂有十三公里远,那条刚好可以搁下汽车轮子的边防公路缠绕在雪山间的沟谷里。这个穿着绿军装的士兵就像一个蠕动在冰雪里的工蚁。 连队官兵对凌五斗都有些恼火。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家伙的所有行为似乎都在和大家作对,他做任何事都使人产生自愧弗如的感觉。他让人既嫉妒又无可奈何。每个人都想看他的笑话,所以,当他一个人与冰雪奋战的时候,大家都在袖手旁观。 指导员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先对他的行为进行了表扬,然后对他说:“你一个人挖这路,多久才能挖通?就是我们全连出动也不行,所以我劝你回去休息算了。” “我读过的《愚公移山》,他文章里讲了愚公的故事。愚公能把山移走,我就能把路挖通。”他显得有些激动。 “好,很好,你是说,你一直要挖下去了?” “是的,如果连队有其他任务,我可以暂时停下来。” “但是,多再等两个月,雪就会自己化了,路自然就通了。” “我跟连长说了,我怕雪化后战友的遗体暴露出来会被狼或秃鹫撕扯了,所以,我要争取在天气变暖之前把路挖到哈巴克达坂。” 指导员无话可说了。他回到连部,马上安排凌五斗所在的一排一班负责去哨楼站岗。但凌五斗一换岗下来,又挖路去了。 指导员怕这样下去会出意外,只好将此事报告上级。大意是说,凌五斗自三月中旬开始即起早贪黑,积极主动地挖雪开路,以期尽早打通天路。连队官兵担心他的身体,多次劝他休息,他依然坚持云云。 电报摆到团政委案前,政委激动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在嘴里连连赞叹道:“真他妈的是个好同志,真他妈的是个好同志啊……你说,怎么就会有这么好的战士呢?” 他当即把宣传干事叫过来,让他根据这份电报写篇报道,他把题目都想好了,就叫《一个想打通天路的战士》。然后亲拟电文,对凌五斗予以嘉奖。并指示连队:一是全体官兵要向凌五斗同志学习,在他的感召下,连队要有所行动。防区正在调集力量,欲打通天路,从即日起,你们可根据情况,从山上挖路,以作接应,力争在四月十日前将道路拓进至哈巴克达坂;二是高原严寒缺氧,要切实保证全体战士,特别是凌五斗同志的**。 连长和指导员接到回电,齐声叹了一口气。他们不再阻止凌五斗这个“新愚公”。但他们认为如此天寒地冻的,把战士们拉到海拔五千余米的荒原上,没有任何机械,全凭人力,要去挖通道路,非常危险。所以出于对士兵生命的爱护,从政委电报中“根据情况”四个字的要求出发,按兵不动。而他们让凌五斗去干活的解释是这样的:,他是自愿的;第二,连队可以承受一个人出意外,但不能拿一个连队去冒险。 凌五斗没有管这些。他拓进的道路离连队越来越远,他在往返途中花掉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这自然会耗费掉他大量的体力。但他看上去并不虚弱,他一大早起床,带上头天晚上预备的馒头或罐头,扛上铁锹,来到工地,然后一直干到晚上才收工。他把路挖到两公里远后,连队不再让他站岗,还给他配了一匹马,这样,他就可以骑马往返了。 今年的天气似乎暖得早,凌五斗有些着急,他出去的时间更早,回来的时间更晚了。 有**,他对连长说:“我把路挖到雪谷口了。” 连长斜着眼睛看了他几眼。“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挖通三公里路了?” “是的,我希望连队的车每天能接送一下我,马太瘦了,只能慢慢走,骑马去我干不了多久的活天就黑了。” “好,如果你真把路挖到了雪谷口,我们全连会与你一起奋战,我想,多用二十天时间就可以把路挖到哈巴克达坂了。” 8 天空中的蓝像要流淌下来,而太阳苍白得像牛奶一样,阳光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点力,好像是飘动的。看不到风的影子,只能听到一种愤怒的低嗥,可以感觉到它龇着锋利的牙齿。风,撕咬着大家,每个人都恨不能把脖子缩到肚子里去。战士们像一群绿色的乌鸦,紧紧地挤在牵引车的车厢里。虽然被摇晃着,但好像已被冻结到了一起,怎么也摇不散。 战士们被冬天这个牢房囚禁了一个长冬,现在能出来放风,每个人都有些兴奋,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但大家看到的全是白色。偶尔可看到天堂雪峰黑色的巉岩——那是喀喇昆仑肌体的颜色,它的本意就叫“黑色昆仑”。 出了雪谷口,眼前就是天神荒原。表面一层坚硬的积雪覆盖着它,风敲在上面,发出锐响。雪山闪得越来越远。它像一个巨大的广场,看不出一丝生命的迹象。 路向哈巴克达坂推进的速度很快,凌五斗自然高兴,因为过不了几天,他就能寻找那些牺牲的战友了。但就在离达坂还有两里多路的时候,连长却以官兵需要休整为由,决定收兵。他是有意这样做的,因为他和指导员都不愿让凌五斗去管那些已经牺牲的士兵。这是因为雪崩还有可能发生,那里依然危险,他们得为他的**考虑;还有就是他如果把这些牺牲官兵找出来了,就得把他们运回到连队去。连队一下摆放着五个死人,这无疑是一件有些惊悚的事情。 连长的决定让凌五斗很着急。“离哈巴克达坂只有不到三里路了,连长。” “山下的部队距这里不远了,我们等等他们吧,我们可不能去抢大部队的功劳。” “但今年天热得早。” “这好啊,如果一夜之间这冰雪都化了,我们就不用费这些力气了。” “那就请连长把剩下的任务交给我吧。” “交给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不怕狼把你叼走了?” “没事儿,给我留几天的干粮就行了。” “你如果实在要干这个事情,我也不阻拦你。好,我给你留一周的干粮,锅灶也留下,再给你留一顶帐篷、一支枪、二十发子弹,我等几天派车来接你。”说完,他又扔给了他一支手电,“刚装的电池,有狼啊什么的可以应付一下。” 凌五斗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多谢连长!” 草绿色的牵引车轰鸣着,拉着其他人绝尘而去。留下凌五斗站在雪野里。这个孤独的士兵身后的哈巴克达坂以及好几座无名雪山显得更为高绝了。 当汽车被黄昏瑰丽的雪夜抹去,凌五斗转过身,继续干起活来。 高原笼罩在夕阳和雪光融合而成的神圣光辉里。 在这个星球上,好像只有凌五斗一个人。铁锹与积雪摩擦的声音特别刺耳。夜幕四合,高原沉浸在乳白色的夜色里。夜晚更冷了,但凌五斗干得很起劲。等他停下来,已是半夜。他看了一眼天空,才发现有一轮很大的月亮挂在一朵白云旁边,正在西斜。 他回到帐篷,钻进被窝。被窝里和外面一样冷。但他很快就睡着了。他梦见了寒冷,梦见自己被冻进了寒冰里,像一条冻进了冰块的鱼,太阳可以透进来。但光影是扭曲的,没有一丝暖意。他透过冰层看到的世界也是变形的,格外模糊。他看到了万千蠕动的生命,他们是人类。而他自己笼罩在一团薄薄的金色光辉里,在人类上空飞翔,像混沌世界的萤火虫。 他睡得很死,虽然他在七点钟就醒了,算一算,也就睡了四个钟头,但他没有一点困意,头脑清醒,像被无数个春天的春风吹拂过。他觉得自己思维敏捷,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虽然穿着皮大衣,看上去笨拙得像一头熊,但昨夜的睡眠使他的身手变得敏捷无比。他的头撞到帐篷顶上,帆布帐篷冻得和牛皮一样硬,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凌五斗钻出帐篷,发现不远处竟蹲着一头狼。他这才发现,帐篷周围留着它密密麻麻的脚印。他一看,不禁有些后怕。它没有钻进帐篷,却像是在周围巡护他。看到他出来,它也没有动,只对着天空低沉地嗥叫了一声,像是在问他早安。 “你,早上好。”凌五斗也向它问候。 遥远的东边的天空已有了一道弧形的晨曦。但头顶还有无数的星辰在闪烁。那一轮明月,有一半隐到了雪山的后面。 他开始干活。那头狼看他那么忙碌,拖着被这个冬天熬瘦了的身体,蹒跚着,往北边跑走了。 他喜欢铁锹切进雪里的声音,像他有生以来,无数的真理切进他的大脑。“整体的谎言……个体的谎言,二者相互支撑、勾结……支撑着人类……”他的头脑从没有过的清醒。他不敢再想了,他不得不把皮帽子脱了,让自己的脑袋暴露在摄氏零下三十余度的严寒里。大脑很快冻僵,麻木,后只剩下了一股异常清晰的寒意,像一枚锋利的钢针不断地扎他的脑门。 但他的心里已经安然。他像个机器人。他挖雪的速度似乎比平时还要快。 9 高原一连五天没有下雪,这真是个奇迹。凌五斗顺利地站在了哈巴克达坂上。因为这已经是海拔很高的地方了,达坂并不比荒原高多少,但显得异常锋利,像一柄新开刃的镰刀,随时可以收割掉闯到这里来的任何生命。站在这里,视野更加开阔。他回望自己开拓的路,觉得它像一条白色的蛇,在蜿蜒爬行着。荒原更加坦荡。积雪像蒙在无边死亡之上的一块白布。除了自己身后的冰峰雪岭,其他三面的雪山都显得低矮了。那三面的高原呈一个优美的弧形,像我们在空中看到大地时的样子。他伸了伸脖子,觉得自己一下就能望到天尽头。 达坂海拔五千八百三十七米,呈马鞍状,一边的雪山显得温和慈祥,另一侧的冰峰则暴烈凌厉,它比周围的雪山要高拔许多——它原是没有名字的,军事地图上标注的是七十九号雪峰,因为它每年都会发生雪崩,不时有经过这里的军车和人员被掩埋,所以战士们给它取名为死亡雪峰。它和险峻的哈巴克达坂狼狈勾结,从这条道路开通,已先后有二十四人牺牲在这里。而从山下运来的军马、鸡鸭——以及转场到天神荒原放牧的羊群,也有因过不了这道高坎而死去,被弃尸在这道达坂上的,因此,秃鹫常驻于此,孤狼不时出没。 凌五斗看到了春节前夕那场雪崩留下的印迹。虽然积了新雪,但还是可以看到,有半匹雪峰被撕下来了。倾泻下来的积雪已被风夯实,现在,已开始融化。雪水冲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雪沟。他看到了两顶皮帽子和一卷倍复线,一只被狼或狐狸撕烂的棉手套,然后看到了一只被咬烂的手。他小心地刨开积雪,他看到了这个战士的胳膊,然后看到了他。他保持了跑开时的姿势,张着嘴,像依然在呼喊,他脸上后的表情是惊讶和恐惧,由于冰冻着,他的脸色灰白。 凌五斗把他背进帐篷里,从自己的衬衣上撕下一块布,小心地把那只手包好。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在距这个牺牲者不远的地方又挖出了牵引车,在牵引车附近共挖出了四具遗体。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在完成任务准备离开时发生雪崩牺牲的。 从那天开始,他把子弹上了膛。自从死人的味道随着天气变暖,从雪下飘散出来——再加之他这块新鲜人肉的味道随风飘散开去,凄厉的狼嗥声就不停响起,浑身沾满死亡气息的秃鹫一直在天空盘旋。 他的双人帐篷一下挤进五个人来,怎么也摆不下。他只好把他们摞起来。下面垫底的是两个身材壮实的战士,第二层再摞两个瘦一些的,第三层摞了一个小个子。他觉得他们随时会倒下来压着他。他荷枪实弹,刚好能挤着躺下,他的身体把挨着他的人的半边身体都捂暖和了。 狼群在外面奔突、嗥叫,有时候离帐篷近了,他就突然打开手电,朝它们射去,狼群一见,就会吓得跑开。这玩意比子弹还管用。用枪射击,打死一头狼,它们把它吃掉后,仍会在帐篷周围徘徊。 他好几个晚上梦见这五名士兵复活。梦境大致相似:帐篷变宽,大家并排躺着。有三个家伙打着呼噜,有一个家伙屁若裂帛,另一个家伙放屁则如打迫击炮。他们嘴里呼吸出的是军用罐头和压缩干粮在肠胃里发酵后的酸腐味……帐篷里被这些味道充斥满了。闻着这些生命的气息,他很是高兴。他把帐篷的门帘拉开,让月光射进来,月光很白,但照不到他们的脸,只能照到他们的头顶。他坐在他们身边,有些痴迷地望着他们。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他总想去拍拍他们的脸,当他的手挨着了,才发现五张脸都是冰凉的,上面结着一层冰霜……他的心也会随之冰凉。 连长说一周后派车来接他,但现在已经是第九天了,还���有看到车的影子。手电的光已变得微弱,枪里的子弹只剩下了四发。如果不行,他就只能拆掉牵引车上的轮胎,把它点燃后驱狼取暖了。他有些舍不得,他觉得即使那辆车已经毁坏了,但轮胎还能用。 这些狼白天会躲开,但夜幕一降临,就会纠集而来。为了保护自己,凌五斗用冰块在帐篷四周砌了一道高达三米的围墙。他设计了一道活动的开口,只要把那两块冰推开,自己就可以从那里钻出去。他像是待在一口深井里。这样,他就不用担心狼群的袭击了。他还把一头打死的狼抢了回来,埋在冰雪里,以备没有食品时用来果腹。 好在两天后,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凶猛的野兽啃噬冰山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了一角飘动的红旗,一群绿蚂蚁一样的士兵,几台蚂蚱一样的挖掘机,山下的开路大军已经来到了达坂下,他们就在临近达坂顶的一道山谷后面。他激动得朝他们挥手,呼喊,但没人看见他。 KL防区负责指挥开路的是白炳武参谋长,边防K团则由团长刘思骏统领。所带兵力除了KL防区直属工兵营一连和三连,还有团步兵营。当他们在达坂下望见一个孤独的士兵站在达坂顶上,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那不是凌五斗么?”虽然他的胡子、眉毛和头发上都凝结着白霜,但有人老远就认出了他。白炳武从达坂下爬上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连队其他的人呢?” “他们前两天刚撤回连队了。” “就留下了你一个人?” 凌五斗想了想,说:“是我要求留下的,去年在雪崩中牺牲的五个战友需要看护。” “扯淡,这里野狼成群,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首长,嗯,他们前天才走,主要是车拉不下这几个战友,所以要把战士们先拉回去,然后再回来拉我和他们。你看,连长和指导员离开的时候,专门砌了雪墙,把我好好地护在里面呢。”他撒完谎,指了指远处那个像炮楼似的东西。 “这还差不多。”白炳武说着,用满是冰屑雪沫的手把凌五斗脸上的白霜抹去。“走,到你的堡垒里去看看。” 这时,团长也跟了上来。凌五斗为两位首长演示了怎么进去,然后,他从里面把冰块撤掉了;然后,他把那头死狼从冰雪里拖了出来;然后,两位首长看到了帐篷里面的情景;然后,他们脱帽,默哀;然后,白炳武转过身,向凌五斗敬了一个军礼,团长愣了一下,也跟着向凌五斗敬了一个军礼,凌五斗给他们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他突然大放悲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