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后两个文盲》
在盟盟出生之前,台北就已刮起一阵学前幼儿识字风。领头并著书为文者,在他们夫妻的努力教导下,小小四岁孩儿能识得三千中文方块字。
此风在盟盟出生后,愈演愈烈。
初时我不以为意,毕竟襁褓期的婴儿,吃喝尿布才是*大事。
渐渐一两岁,盟盟会热心地把书们堆积木排火车时,我不免意识到书本的原始功能。
三岁多时,眼看仍在把书本堆堆当椅子坐而无意打开它们的盟盟,只好告诉自己和别人,那个四岁认三千字的小孩一定是天才吧。
不久,和盟盟去动物园玩,眼前一个看似尚未入小学的小孩,朗朗念着木牌上没有注音符号的说明文字,赶快第二天去重庆南路书店买了几盒字卡。
但是,盟盟显见的对字卡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家里有七只狗、五只猫、两只小鸟、一条斗鱼,与它们玩都来不及,为什么要去看四方方、不会发声不会逃的“狗”“猫”“鸟”?
于是我想起诸多幼教专家说的身教。
这并不难,反正全家本来就都是以读书写书为兴趣、为业的人,我只消继续保持在她面前无时无刻地不在读书,不就是*好的身教了吗?
结果是,盟盟说她*讨厌书本了,因为占掉了妈妈。在她眼中,字、书本,确实是抢走了妈妈的头号仇人呢。
我的不算彻底的教子识字,就这样暂告中辍了。
不愿意承认她天资不如常人,只想,确实在她的生活里,有太多太多比“字”有趣的东西了。再加上,她青梅竹马的玩伴阿朴,当盟盟还只认得“大、中、小、人、一”时,阿朴指着我的新书《下午茶》,扬扬念道“下牛菜”。我和阿朴妈妈愈发相濡以沫地安慰彼此:盟盟阿朴,**不致会是台北*后的两个文盲吧! 《盟盟上幼稚园》
如同很多自认稍具想法不愿随俗的现代年轻父母一样,在盟盟出生之前,我们就已决定,在我们还能“有效管辖”她的时间内,拒绝电视、速食、过度消费、制式教育等等。
由于同居的三代六口之家只有盟盟这一个小孩,可预见的,在她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于她*亲密的伙伴,将注定是五个日益衰颓的老家伙。
这些老家伙,尽管有一肚子经验与知识,但个个孤僻且待人处世之道理性过度,不知对天真不羁的赤子婴儿是福是祸。
让她拥有同年龄的人际关系……是我**动念不排斥将来送她进幼稚园。
直到三岁多,见她虽能口吐人言,行踪却更近鸟兽。
她有时决定一整天当鸟,便择家中高处飞走,要不稳稳蹲在沙发扶手上栖息,双手撇在身后是羽翼,问她话,她执意地以某种鸟鸣声啁啾作答,认为我们理当懂得。更多时候,她和猫狗共坐一处,称兄道弟,交换着猫言狗语,看了令人心惊。
便赶快找了一个离家只有两站的幼稚园。
送她入园的头**,我独自走在返家的路上忍不住掉泪,深深恐惧万一突有大灾祸来临如地震甚或战争,我要如何在*短的时间越过我们之间的距离,把她重新纳入我的翅膀下。
入园才几天,替她洗澡时,发现她胸口有酒瓶盖大小的乌青牙印,问她原因,说是被同学咬的。问她痛不痛、有没有哭,盟盟说没哭。正要夸她勇敢,她老实地继续说出真相,因为她的嘴也正咬着同学的肩膀所以没办法哭呀。
俨然是另一个小小的野兽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