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教授凡杜森登场
这是件绝不可能做到的事!世界各地前来波士顿参加一年一度国际象棋锦标赛的二十五位国际象棋大师异口同声地说;而正是因为拥有一般人无法企及的非凡智力,他们才取得这样的成就。有些人涨红了脸争吵着;有些入神情倨傲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更有些人将此事以一句“无聊”带过,置之不理。
这场争论是由世界闻名的科学家、逻辑学家——奥古斯都·S.F.X.凡杜森教授一句不经意的评论引起的。以前,他也曾因某些漫不经心的言论而引起激烈的争执。事实上,他在科学界是个颇具争议的人物。有一次,他发表了一篇令人吃惊、违背常理的文章,被一所知名大学解除了哲学系主任的职务。后来该大学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想请他回去,却被他拒绝了,只好改颁荣誉学位给他。
二十年间,法国、英国、俄国、德国、意大利、瑞典和西班牙的教育及科学机构颁发了许多荣誉学位给他,肯定他是科学界中头脑*好的人。这些荣誉学位的简写在他名字后面连成一串长长的字母,涵盖了六七个不同的科学领域,因此养成了他高傲、执拗的脾气,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看法提出反对意见。
这段令全世界国际象棋大师齐声反对的言论,是凡杜森教授与另外三位知名人士谈话时说出来的。其中,查尔斯·艾伯特博士正巧是一位国际象棋爱好者。
“国际象棋只是种运用脑部功能的单纯行为,”凡杜森教授用他一贯不耐烦的口气说,“是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活动,可能比解决抽象问题稍微困难一点儿,但只需要一点点逻辑思维就足够玩国际象棋了。逻辑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不是说大部分的问题,而是所有问题。任何一个人只要彻底明白逻辑思考的方法,就能击败你所谓的世界国际象棋高手。这是必然的事,就像无论什么时候,二加二都一定等于四一样。我没玩过国际象棋,我从不做浪费时间的事。不过只要给我几个钟头的时间研究它的游戏规则,我就能击败任何一位以它为终身职业的棋手。那些头脑僵化、心胸狭窄的职业棋手,一定不是逻辑思考的对手。而我的头脑则大不相同,我能在逻辑的领域中自在地遨游。”
艾伯特博士不服气地摇摇头。
“不可能。”他断言道。
“没有不可能的事,”科学家厉声说,“人类的头脑能做任何事,只要遵从理性就够了,幸好老天把理性留给了我们。”
科学家那种毫不妥协、充满挑衅的口吻,气得艾伯特博士满脸通红。凡杜森教授用这种口气惹恼他人不是头一次了,尤其是对某些学有专长、在某些领域已经颇有名气的人。
“你知道怎么下国际象棋吗?知道它有不计其数的走法吗?”艾伯特博士问。
“不知道,”那种乖张的口气依旧不变,“我只知道需要将某些棋子向特定的方位移动,一直到对方的国王无法动弹为止。对吗?”
“没错,”艾伯特博士慢慢地回答,“不过,我从未听过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描述国际象棋比赛。”
“既然如此,我敢再说一次,真正的逻辑学家能够充分运用逻辑思考击败任何国际象棋专家。给我几个钟头,让我研究一下各个棋子的走法,我就能在棋盘上击败你。”
凡杜森教授毫不客气地瞪着艾伯特博士。
“我不跟你比赛,”艾伯特博士说,“你说任何人——你说过,你可以击败世界上*厉害的棋手。等你熟悉了比赛规则之后,你愿意跟世界上*好的棋手对赛一局吗?”
“没问题,”科学家说,“多次经验告诉我,总是需要我亲自出手才能取信于人。我可以再来一次。”
以上就是这场激烈争论的缘由。这些***国际象棋大师一致同意,接受同样闻名于世的凡杜森教授的挑战,并安排好就在世界锦标赛之后,由获得**的棋手跟凡杜森教授对赛一局。这次***后颁给了曾六次获得世界**的俄国人柴可夫斯基。
锦标赛后的第二天,**的美国国际象棋高手希尔布里先生来到凡杜森教授的公寓,跟他切磋了一个早上。希尔布里先生离开时,有人看到他神色凄惶。当天下午,凡杜森教授就要跟俄国**开战了。当地的报纸大肆渲染这一消息,数百位国际象棋迷涌入现场,想要亲眼目睹这场非同寻常的比赛。
凡杜森教授走入会场时,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骚动声。他个子瘦小,几乎像个小男孩,瘦削的双肩被巨大的头颅压得低垂。他头戴八号帽子,双眉又浓又直,像个房檐,头上是一团杂乱的黄发,看起来有点古怪。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目光从半闭的蓝色眼睛中斜射而出。他的脸庞窄小,没留胡子,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面色苍白如同整天躲在实验室的学者。他的手指白皙细长,一眼就可以看出在他五十多年的科学家生涯中,大概从未做过任何运动。
俄国人面带微笑在棋桌前坐下。他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好像有点“陪他玩玩”的心态。棋界的其他高手聚拢过来,好奇地注视着两位对手。凡杜森教授以后卒开局。他毫不迟疑地移动棋子,到了第五手,俄国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到第十手时,旁观高手的兴致都来了,俄国佬不得不为自身的名誉认真起来。到第十四手,凡杜森教授将自己的城堡移到后四的位置。
“将军。”他宣布。
俄国人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考,移动骑士去保护国王。凡杜森教授注视着棋局,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指尖轻触,目光自棋盘飘移至天花板。十分钟过去了,他始终不声不响地稳坐着,然后平静地说:“十五手之后死棋。”
观众吃惊地倒抽了一口气。那些有经验的棋手忙着审视棋盘上的布局,想要找出凡杜森教授这样宣称的根据。俄国人自己心中有数,他面色苍白、茫然地靠到椅背上。他没有显示出惊讶的神情,只是在他无法理解的迷宫中无助地挣扎。突然,他站起来,伸手握住对方纤细的手。
“你从未下过国际象棋?”他问。
“没有。”
“老天!你不是人,你是个脑子一是机器——一部思考机器。”
“这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科学家唐突地说,语调中没有一丝得意,仍是一贯不耐烦的冷淡口气。
记者哈钦森-哈奇将俄国国际象棋**对科学家的这句评论发表于报端。从此以后,天才教授奥古斯都·S.F.X.凡杜森Ph.D.,L.L.D.,F.R.S.,M.D.。就一直被世人称为“思考机器”。
(游健治译)
初遇逻辑学家
奥古斯都·S.F.X.凡杜森教授是哲学博士、法学博士、英国**学会会员、医学博士,等等,他的头衔还有很多,能见到他是我的荣幸。那次会面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诡异、危险的事情,事实上,他救了我的命,把我从死神的手中拽了回来,让我得以从骇人听闻的生死迷雾中脱困。因此,我有幸目睹了他那伟大的、敏锐的、冷静的头脑是如何思维,如何让他成为当今*杰出的科学家和逻辑学家的。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凡杜森教授还有“思考机器”这个雅号的。
那天,在日耳曼酒店用过餐之后,我从兜里掏出一支雪茄点上,接着便去波士顿公共绿地散步。皓月当空,冷风刺骨,波士顿冬季的夜晚就是这样。八点钟之后,我沿着众多小道中的一条,慢慢地接近公共绿地**的灯塔山,这时我突然感到胸部一阵剧痛,心脏剧烈地跳动,喉咙似乎被卡住了。我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冷汗涔涔,濒临死亡的痛苦吞噬着我的神经。我弯下身子,雪茄从手指间滑落,我死死抓住一个公共坐椅支撑着身体。附近没有人,我想大声地喊出来,然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在*后失去意识前,我依稀记得有人朝我走过来,还听到有人急躁地喊道:“天啊!”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我虚弱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很快被一旁高高挂起的一组发光的物体吸引了,那些亮光的组合方式似乎很稚气,七八只挤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我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些明亮的光点其实是实验室里各种工具的金属零件。我浑身无力,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不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耳鸣,后来我听见有人走过来了。那人弯下腰俯视着我的脸。
那是个男人,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那黄色的头发异常浓密,高高的额头宽大无比,脸型窄小,已经爬满了皱纹,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这不就是老顽童的面孔嘛——透过厚厚的镜片,我看到他总是斜视的眼睛像湖水一般蓝得清澈,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像是医用的手术刀,不过嘴角处有些下垂。我开始还以为那是我的幻觉,是我紊乱的大脑想象出来的,不过慢慢地,我的视力恢复了,那只搭在我脉搏上的修长的手指也让我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