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十一点一刻的时候,警察局长出现在电视上,有整整一束麦克风直往他脸上杵,他耐心地解释他本人也是从学生过来的,他年轻的时候也挨过警察的警棍,因此他很了解甚至非常同情学生的动机。但凡事都要有个限度,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可竟然全不顶用。
之后,在直接面对示威者的致辞中,他用了一个比其应该软化的用词更可怕的“委婉语”,称如果至午夜时分拉丁区仍未被疏散,他将按内务部长的指示将其“彻底清理干净”。
十二点半时,由街垒构成的马其诺防线仍然巍然耸立,部长的指示于是传到了CRS中间。
这一处满目创痍的场景,既可以说月光惨淡又可以说月色撩人,鸟瞰之下,因那些街垒而纵横交错,简直就是一个棋盘,泰奥、伊莎贝尔和马修正走进这个棋盘。
从夏尔的公寓出发——夏尔本人早在两小时前就离开了——他们一路走过左岸的各个码头,走过奥塞伊、伏尔泰和康蒂码头,一直到拐进圣雅克路,在圣雅克路的街角他们伫立了几分钟。那里充满了催泪弹的烟雾。街灯绕着紫红的光晕。街上的住家都关门闭户,显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像某个他们初来乍到的城市,如苏黎世或巴塞罗那般陌生。
在往战斗的**走去的时候,他们看到头顶上有齐柏林飞艇般沉重的烟云笼罩在血红的天空中。每次有照明弹射到空中然后散落成一片火花到达地面时——仿佛只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楚——都会照亮某一体现个人勇气和个人牺牲的场景:一位年轻姑娘奋起拳头锤打那个把她的男性同伴的指关节击碎的警察;一位身穿开襟羊毛衫、脚登拖鞋的中年人从屋里冲到街上,帮助一群示威者扳倒一辆小汽车,也许就是他的汽车。
他们继续前行。
不知怎的,泰奥不可思议地一路大踏步走在前面,从左边的人行道冲到右边再奔回来,躲入空无一人的门洞,跑过街道和广场,伊莎贝尔和马修竭尽全力跟在后头——就像当初他们跑过卢浮宫的走廊和各个展室,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一次赛跑就像是这一次的彩排——他们到达了艾德蒙一罗斯丹广场的街垒。在一家药房的十字标志下,他们在一个满是污渍的床垫上伏下身来,那个床垫靠几个木箱子支撑,有一簇簇的白色羊毛蹿出来,就像老头子耳朵里冒出来的白色耳毛。
P149-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