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鼠 某间破旧不堪的宅子里,黑漆漆的屋顶夹层中住着一只名叫“嗟”的老鼠。 **,嗟鼠正东张西望,悠闲地走在地板下的道路上,迎面来了只黄��狼,黄鼠狼的怀里似乎抱着一大堆好东西,跑得飞快。黄鼠狼看见嗟鼠,脚步稍停,连珠炮似的说:“喂,嗟鼠,你家通往壁橱的那个洞里掉出好多金米糖!还不赶紧去捡!” 嗟鼠喜得胡须颤啊颤的,连谢字都没说出口,就一溜烟似的朝那里赶去。不料,刚走到壁橱下方,脚底就一阵刺痛,耳边响起一个细小且尖锐的声音:“站住!你是谁?” 嗟鼠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蚂蚁。 蚂蚁兵团早已在金米糖四周拉起四道严密的警戒线,大家抡着黑色斧头,都在干活。二三十只蚂蚁打算合力将金米糖敲碎、溶解,方便搬运回巢里。嗟鼠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此路不通,禁止入内。走开!滚滚滚!”蚂蚁特务曹长用低沉粗重的声音说。 嗟鼠迅速转身,原地打了个转儿后,灰溜溜地蹿回屋顶夹层。回窝后虽然打了个盹儿,心里却悻悻的,不是滋味。嗟鼠心想,蚂蚁有支军队,实力很强,自己认栽本来无错,但听那该死的老实人黄鼠狼的告知,刚跑到壁橱下就被蚂蚁曹长一顿臭骂,何等令人恼火! 于是,嗟鼠探头探脑的,又从窝里出来,来到位于小木屋深处的黄鼠狼家。恰好黄鼠狼在用牙认认真真地啃玉米粒,打算把它磨成粉,看见嗟鼠来了,便问:“怎么了?没找着金米糖吗?” “黄鼠狼先生,你也太差劲了,居然欺骗我这样的弱者。” “我没骗你,的确有嘛!” “有是有,但蚂蚁先到一步呀。” “蚂蚁?嘿,是嘛。手脚还挺快。” “金米糖都被蚂蚁搬走了。居然欺骗我这样的弱者,你得补偿我,请给我补偿!” “我有什么办法,是你手脚太慢了。” “我不管,你赔我。居然欺骗我这样的弱者,你得补偿我,请给我补偿!” “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好心没好报。得,要不你把我的金米糖拿走吧。” “你赔我,请给我补偿!” “行了!给你,拿走吧!能拿多少拿多少!像你这种磨磨叽叽的娘娘腔,多看一眼都嫌烦。赶紧拿好东西滚蛋!”黄鼠狼怒气冲冲地扔出金米糖。嗟鼠捡啊捡,捡了一大堆,还朝黄鼠狼行了个谢礼。 黄鼠狼更加火大,咆哮道:“行了,快滚!你捡剩下的玩意儿,连蛆都不爱要!”嗟鼠飞快地溜回屋顶夹层中的老鼠窝,咯嘣咯嘣,啃起金米糖。 一来二去,嗟鼠越发招人嫌,谁都不愿意搭理他。嗟鼠没办法,只好开始跟柱子,坏掉的簸箕、水桶,扫把之类的打交道。尤其是柱子,嗟鼠与他交情笃。 某天,柱子对嗟鼠说:“鼠兄,冬天快到了,我们又要干燥得嘎吱嘎吱直响了。你好也趁早把被褥准备好。好在我头顶上方有好多麻雀春天衔来的鸟毛和各种保暖的东西,要不要搬点儿下来拿走呢?虽然头顶会有点儿冷,不过,我自有办法。” 嗟鼠本就有此打算,当天便动手开始搬。不料,搬运途中有个陡坡,嗟鼠第三次从这坡上摔下来时,柱子也吓了一跳,拼命蜷起身子说道:“鼠兄,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老鼠好不容易站起来,板着脸答道:“柱兄,你也太差劲了,居然欺负我这样的弱者。” 柱子打心眼儿里觉得对不起他,就拼命向嗟鼠赔不是:“鼠兄,真是抱歉,请原谅。” 嗟鼠飘飘然了。 “你叫我怎么原谅你呢。要不是因为你出了这馊主意,我能遇到这种倒霉事吗?赔我,你得赔我。赶紧的,快赔我!” “这话说的,不是难为人吗?你就原谅我吧。” “不行,我讨厌有人欺负弱小。赔我,你得赔我。赶紧的,快赔我!” 柱子不知如何是好,哇哇大哭起来。老鼠也没了主意,只好回了自己的老鼠窝。以后,吓得柱子再也不敢跟嗟鼠打招呼了。 又有**,簸箕把只剩一半的豆馅糯米饼给了嗟鼠。第二天,嗟鼠不巧肚子疼。于是,嗟鼠故伎重施,要簸箕赔偿他,这事叨唠了得有一百遍。簸箕也吓呆了,和嗟鼠断绝了往来。 不久后,某天,水桶给了他洗衣用的碳酸钠结晶碎片,让他每天早上用这个洗脸。嗟鼠很高兴,从第二天起,每天开始用它洗脸。洗了几天后,掉了十根胡子。嗟鼠二话不说,马上跑到水桶家,要人家赔偿他,叨唠了得有二百五十遍。不巧的是,水桶根本不长胡子,没法赔他。水桶无计可施,只好哭着向他道歉。打那以后,水桶再也不和嗟鼠说话了。 工具朋友们一个又一个遭遇如此下场,后都学乖了。只要碰到嗟鼠,每个人都迅速低头转身,避之不及。 不过,在这些工具朋友中,唯独有一人,还未吃过嗟鼠的亏。他就是金属丝制成的捕鼠器。 按道理说,捕鼠器是人类的帮手,但在近,捕鼠器和猫的大头像竟然一同被标上“废品处理”的标签,刊登在报纸上,广而告之。就算没走到这一步,人类原本也未曾善待过这位金属丝制成的捕鼠器。 没错,的确一次都未曾善待过,且大家似乎连摸一摸他都嫌脏。因此,比起亲近人类,捕鼠器反而更同情老鼠。然而,大多数老鼠还是很怕捕鼠器,不会凑上前来。捕鼠器每天都用温柔的声音招呼老鼠:“小老鼠,过来呀。今晚准备了竹荚鱼头,我会在你们吃的时候帮忙好好按住机关,放心过来吧。我才不会突然把门关上呢,因为我已经烦透了人类。来,快进来吧。” 但是,老鼠们不是说“嘿,话倒是挺中听”就是说“哎呀,我们明白您是好心,但兹事体大,总得跟家中老父和犬子商量一番”,立刻就跑得不见踪影。 到了早上,脸色通红的杂工过来一看,边嘟囔“又没抓到。老鼠们都很明白吧,他们在老鼠学校里学过应对方法。不过,再多试**好了”,边换上新饵。 当晚,捕鼠器又开始招呼。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今晚有软软的鱼肉山药糕,白吃不要钱!不骗人,快来看看呀!” 嗟鼠刚好路过,遂问:“咦,捕鼠器先生,真的白吃不要钱?” “咦,你这只小老鼠不一般。没错啊,免费请你吃。来,快尝尝。” 嗟鼠嗖地一下钻进笼里,吱喳有声地吃完鱼肉山药糕,又嗖地一下蹦出来。 “真好吃,谢谢你。” “好吃呀,你喜欢就好。明晚也来吃吧。” 第二天一早,杂工一看,相当生气。 “咦?只有饵被吃了,这老鼠真狡猾。不过,还好,总算愿意进笼子。好,今天放沙丁鱼。” 说完,杂工放下半只沙丁鱼,离开了。 捕鼠器把沙丁鱼挂好,满怀期待地等着嗟鼠到来。 一到晚上,嗟鼠马上现身,还摆出一副施恩于人的态度。 “按照约定,今晚我来光临了。” 捕鼠器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来,吃吧!” 嗟鼠嗖地钻进笼里,吧唧吧唧啃完沙丁鱼,又嗖地蹦出来,大摇大摆地说:“好了,明天我会再来帮你吃的。” “哦。”捕鼠器答道。 第二天一早,杂工又来查看,更加愤怒。 “哼!这老鼠真狡猾。可是,每晚都被顺利吃掉诱饵,这怎么可能呢?看来,这捕鼠器是收了老鼠的贿赂。” “我没收,我没收,你别冤枉好人!”捕鼠器大声辩解。当然,杂工是听不到的。 于是,今天他在捕鼠器上挂了块发臭的鱼肉山药糕,离开了。 捕鼠器遭到杂工如此冤枉,一整天都怒气冲冲。晚上一到,嗟鼠趾高气扬地出现了,说:“哎呀,每天都来帮你,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再说,请我吃的伙食,也不过就是些鱼头罢了,我都吃腻了。不过算了,来都来了,我就不计较了。捕鼠器先生,晚上好。” 捕鼠器气得绷紧了身上的金属丝,只应了一句:“请吧。” 嗟鼠嗖地钻进笼子,看见发臭的鱼肉山药糕,生气地叫起来:“捕鼠器先生,你太过分了,这块鱼肉山药糕都臭了!你竟然欺负我这样的弱者,太过分了!补偿我,你得补偿我!” 捕鼠器一听,不禁气得身上的金属丝喀啦喀啦直响。这声音可不妙。 喀啦喀啦——唰!连着诱饵的开关一动,捕鼠器的门关上了。这下完蛋了。 嗟鼠疯了似的叫:“捕鼠器先生,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呜呜,我不甘心。捕鼠器先生,你真是太过分了!”他边叫边啃咬笼子,不是在笼子里打转,就是咚咚跺脚,又哭又嚎,闹得天翻地覆。后,累得连说“补偿我,你得补偿我”的力气都没了。 捕鼠器也又痛又气,心里不是滋味,喀啦喀啦、当啷当啷、嘎吱嘎吱地抖了一整晚,一直闹到天亮。 脸色通红的杂工过来一看,兴高采烈地说:“抓到了,抓到了,终于抓到了!你这心术不正的老鼠。来吧,出来受死,你这小混蛋。”